陳悅目終于不再問。
福春垮下肩膀呢喃:“跑的那天我在墓前抓了一把土,我說我帶你回家。
“到現在我承諾她的事一件也沒做,
“她恨我是應該的。”
黑暗之前最後一縷光照在福春側臉,她眼裡含淚問:“人有什麼辦法能戰勝死亡?”
老郝的死不僅沒能讓自己解脫,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束縛,失去她的那天福春的一部分也被困在大山。
“陳悅目我怕死,死了什麼都沒了。柔柔、小宇和劉芯對我很重要,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你明白嗎?”
死亡橫在福春與愛的人之間讓她的心被絞碎。往後她愛的人每被死神奪走一個,她就要經曆一次這種痛苦,她一次也不想經曆。
陳悅目聽到這裡突然笑了一聲。
他想起劉芯說的話,他們都比不過一個死人。
隻有用死才能在福春心中留下烙印,劉芯這樣做了。
她賭赢了。
陳悅目頹靡坐在礁石上,橫在他與福春之間的問題明明有無數解法,偏偏隻因為那個人是福春而讓他束手無策。
他望着福春,看她仰頭呵出一團氣,化成花朵消散在空中。陳悅目頓覺像一隻老鼠陷入膠着,掙紮又渴望觸碰,那珍貴耀眼的……
“陳悅目,我在講很嚴肅的事,你摸我奶/子幹什麼!?”
夜裡海岸邊路燈蜿蜒亮起,一路引向城市中喧鬧燈火。
她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下,陳悅目歎口氣由着她咬,等她松口才轉手抓住她手腕拉到自己胸前解釋:“是心跳,心跳!”
他牢牢按住手壓在自己胸前,撲通的心跳聲傳進福春手中,陳悅目的心一下一下觸碰福春,他問:“你覺得感情能控制嗎?如果是,那我們有無數瞬間可以選擇放手,而不是拖到今天。”
“不能控制也要控制,感情的事三五年就淡了。”
“那你淡了嗎?放下了嗎?”
“我的事跟我倆的事能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愛還分三六九等……”
“不是三六九等!”
“那你教我啊!!”
在那瞬間,一種莫名的情緒從兩人視線裡即将破繭而出——
電話鈴乍響,又将二人拉回原點。
福春平複情緒,接起電話稍稍拿遠,吼聲透過手機傳出,花康宇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你跑哪去了!大姐明天就做手術,你就這麼丢下她不管不顧,有沒有點責任心啊!”
“姐怎麼了?!”福春慌忙站起來往岸邊走。
醫院,夜晚
劉芯靜靜聽着外面争吵。
月光一點也照不進房裡,隻有樓對面冷冷的白燈投進來淡淡光亮。劉芯有些失望。
“你要幹什麼?”
她回頭,見門口伫立高大的身影。倏地燈亮起,劉芯閉了閉眼,不耐煩坐回床上。
“你來幹什麼?一會就過探病時間了。”
陳悅目關上門,坐在牆角凳子上,開門見山:“福春跟我說了一個故事……”
*
翌日,手術室外
空調在某個瞬間特别冷,花康宇摟住胳膊來回踱步。距離劉芯進手術室已經三小時,對搭橋手術來說是正常時間範圍,隻是等待這件事本身就特别煎熬,讓人每一秒都如坐針氈。
“不會有事吧?”話音剛落,手術室門口亮起綠燈,大門緩緩打開,人躺在床上迅速從裡面推出。
花康宇撲上去跟着。醫生邊走邊在旁邊交代事情,車輪子松松垮垮滾遠,等到聲音徹底消失時,皮鞋聲又從走廊盡頭傳來。
陳悅目朝對面走去,不緊不慢。
走廊裡一個黑點一動不動,福春從手術開始她就跟個石頭一樣蜷在那。直到腦袋頂上冷冷的光被陰影遮住,她才挪動身體,因為僵得太久連指節都能感覺到幹澀。
“結束了。”溫暖的手從她脖頸撫摸到後背,福春才發現自己冷到發麻。
福春一點一點擡頭。
“人沒事了。
“福春。”
陳悅目又喚了一聲,她如夢初醒,吐出口長氣,倒在他懷中又哭又笑。
沒有人會離開她,事情不會重蹈覆轍,她會拼盡全力把她愛的人都全部保護好。
“沒事了,沒事了就好……”
所有恐懼在一瞬間釋放,急于找一個出口宣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