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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回 順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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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遠遠比我活得要輕松自在,憑什麼談“死”字?

“在你看來,這些是常人難以企及的榮華富貴——我卻厭倦至極。”崔文純低着頭,語調頗為低沉,“或許你的确有着比我更為困苦的遭際,但這并不能表明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指責我。每個人身上都有包袱,根本不需要與旁人比較包袱的重量。冷暖自知,包袱的輕重也是如此。”

莫元舒瞬間啞了火。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崔文純的雙眼中竟隐隐蘊含了些許悲戚,頓了許久才低聲道,“也許你能甘之如饴,我卻隻覺得是殺人毒物。”

“你……”

“咱們該回去了。”崔文純落寞地站起身,率先往大堂外走去。

二人打馬向前,莫元舒一連幾次想與崔文純并辔而行——可他一上前,崔文純也默默催馬疾行。兩人始終相隔數尺,直到遙遙望見京華府巍峨壯麗的天統門也沒能讓莫元舒如願以償。

莫元舒暗自琢磨着崔文純方才說過的話,依舊不能共情。可每當他想到崔文純興許會死,心裡總覺得五味雜陳。

算起來,自從于掇香寺得了信劄,莫元舒始終對崔文純存有一重希冀,但“崔缜之侄”四字将這重希冀打了個粉碎。

幾番接觸下來,莫元舒笃定崔文純并非惡人,甚至對自己有恩。

他不知道自己為前仇舊恨而遷怒于崔文純的舉動究竟是否合乎道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對這個人心懷種種陌生的悸動。

或許是已經很久沒有人像崔文純一樣對他這麼好了。

困居南疆的十年間,莫元舒一直住在一座透風漏雨的破廟裡。嶺南官衙的小吏每十日給他送一次食物,有時趕上下雨就不來了——他渴了就喝雨水,餓了就吃野草,連樹皮也是啃過的。

天長日久,病體沉疴,有七八次險些進了鬼門關。

當他狼狽不堪地徘徊于地府之外時,崔文純在做什麼?興許正摟着自己的夫人烹茶賞花,興許正與施璞、楚尚楓把酒言歡,興許正陪着皇上排演大戲。

這個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莫元舒攥緊了缰繩,目光也冷冽了幾分。

崔文純之所以接近自己,會不會是崔缜、冷濂生的吩咐?

想到這兒,一股森寒之意漸漸地自心裡往外泛,最終把他全身都打入了冰窟。他心煩意亂地揪了揪駿馬的鬃毛——伴随着馬匹不悅的哼唧,還真讓他得了幾根兒。莫元舒怔然片刻,旋即賭氣似地朝前面的崔文純扔去。

可惜風一吹就散了,崔文純毫無覺察。

莫元舒更為憤懑。

我在地獄裡做了十年的餓鬼,到現在還覺得腹内空空,還陽後必定是要吃人的。你既然來到了我身邊,理應做好讓我借你飽餐一頓的準備。你們家欠了我的債沒還清,所以你不許死。

莫元舒趕着馬往前去,忽見崔文純撥轉了馬頭,聽他說:“周仆射行将南征,卻上疏意欲祭掃順陵。皇上已然降诏允準,轉令太子殿下主持,不知東宮還有何人作陪?”

莫元舒一愣,道:“我亦不知。明樓未曾重建,王師出征在即,正是庶務繁雜之時,周仆射又何必驟行祭掃?”

崔文純不再說話。

二人甫一入城,即相互作别。

崔文純淡然拱手:“今日一别,歸期無計。”

“去路迢迢,善保自身——閑暇時可寄信來京。”

聽聞此語,崔文純疑惑地皺眉看了他片刻,面上終于顯露出了些許笑意:“自然。”

言訖,他揚鞭打馬,匆匆轉過街角奔府邸去了。莫元舒靜靜目送,倏爾念及崔氏的孔雀裘猶在己身,卻已來不及呼喚,隻好先替他收斂在手。

午時一過,即有宦官詣府通傳。崔文純略作收拾,後與那宦官快馬趕赴順陵去了。

先帝在位二十六年,一貫崇儉拒奢,于病笃之日才下诏營修陵寝。因工期格外短促,順陵無碑亭、神廚、神庫、殿門、牌樓,惟建明樓、配殿及地宮。今明樓已失火被毀,祭掃之儀隻得于配殿舉行。

明樓供奉帝後禦容,走水後禦容亦損,三生天子下令将慕霜宮原有帝後禦容移至配殿安置。配殿本設三座神龛——先帝在時,曾恩準三位伴讀死後陪葬順陵,因此有所預留。俟三生天子嗣位,孔道古反于遼東,神龛亟行撤免。傅孝美上表抗谏,周平湖則不敢多言;如今傅孝美亦反,三人自然再無陪葬帝陵之殊遇。

周平湖頭戴硬腳幞頭、身着蟒衣,目光冷冽,滿面凜肅,不知作何想法。

他當先入殿,太子、施世修、崔文純、楚尚楓、虎佩亭俱是盛裝而至,緊随其後。配殿内漆黑一片,龛前膏燭稀疏零落,使來者一概看不清帝後禦容。

周平湖俯身叩拜,衆人随之行禮。

半晌,周平湖起身上前,一面次第點燃其餘未曾亮起的燈燭,一面歎道:“臣此番奉敕興師南下,所讨者乃是傅孝美。當日臣等三人扈從左右,其心堅不可移。今二人俱反,惟臣猶在,實不知天意為何如此。”

衆人默然無言。

周平湖複道:“惟願先帝英靈有知,能解臣之深惑。”語畢,他自龛前拈起高香,繼而退後數步,恭謹行禮。太子與施世修随後焚香叩拜,俟崔文純、楚尚楓、虎佩亭并肩上前取香,衆人齊齊拜倒。

忽聽幾聲輕歎,卻是周平湖潸然淚下。崔文純心内納罕,不由去瞧身側幾人。楚尚楓隻一味阖目自思,倒是虎佩亭目光炯炯,似是有所打算。太子倏爾起身,崔文純見他雙眸濕紅,連忙俯身叩首,生怕被洞察了端倪去。

一番勞苦後,衆人終于出了配殿,眼見雪後初霁,山色奪目,不免各自稱贊。

施世修環視四周,俄爾笑道:“周仆射此去建功,當成萬世大名,又何必顯露出如此萎靡不振的神色?”

周平湖對施世修的揶揄之語充耳不聞。他于配殿外最後一次回首望向殿内,卻再也未出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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