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喻心虛地觑一眼妹妹,小丫頭沉浸式撸毛,壓根沒分她一個眼神。
視線轉回來,忽然感覺腿上傳來被擠壓的觸感,蘇喻低頭一看,倪禾栀的腿不知何時抵着她的膝蓋,正磨着她的小腿,一寸寸往上遊移。
蘇喻緊張地往後退,倪禾栀便往前跟進一步,把那磨人的動作全套來一遍。
蘇喻被撩撥得全身發麻,思緒混亂間,不禁想到屋後種的爬山虎,每當春夏交替時,藤葉順着牆體慢悠悠往上纏,交錯複雜地繞在一處,不留絲毫空隙。
現在她就像那面牆,藤蔓正肆意地往她身上攀纏,纏得她呼吸加速,心跳一點點失衡。
這種令人心旌蕩漾的入侵,蘇喻根本無力抵抗,也不願去抵抗。
耳邊,拂來一陣溫熱的氣息,倪禾栀繼續在她腿上厮磨,唇角綻出玩味的笑:“小呆瓜,你的手在發抖……碗可要打翻咯。”
蘇喻不由臊紅了臉,捧着碗的手放也不是,遞也不是,就這樣無措地懸在半空。
倪禾栀不忍再逗她,接過盛滿番茄的瓷碗,舀一片放嘴裡,酸甜汁液迸發而出,清甜爽口的滋味萦繞舌尖。
倪禾栀第一次吃這種方法做出來的番茄,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味,太絕了,她現在才知道,從前吃過的番茄都是在運輸過程中催熟的,無論口感還是香味跟自然成熟的完全不能比。
最重要的是……這些番茄都是小呆瓜親手種的。
倪禾栀緩緩擡眸,眼睛裡映出潋滟的光彩:“蘇喻,你好能幹,怎麼什麼都會?”
倪禾栀說這話時,全然沒有方才那種不懷好意的逗弄,是很真心的,從心底誇贊她。
蘇喻頓一下,聲線忽然輕了些,似乎有點難為情:“也有不會的……不過我可以學……多做幾次就會了。”
她說的輕松随意,倪禾栀心頭卻漫上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是呀,這世上哪有“不會做”、“不能做”,當一個人失去所有依靠的時候,自然什麼都學會了。
倪禾栀看得出來,蘇喻一家過的并不富裕,甚至稱得上困頓,連尋常人家吃的白糖都舍不得用,在這之前,她還未見過哪個女孩像蘇喻一樣,需要幹這麼多辛苦而又勞累的體力活。
命運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出身在羅馬,有的人卻拿到一手爛牌。
生活給的一切苦難,蘇喻照單全收,沒有抱怨,沒有逃避,她身上似乎蘊藏着一股引而不發的力量,不屈不饒,向陽而生。
她真的是倪禾栀見過,内心最強大的女孩。
什麼呀!
好端端的做什麼誇那個臭呆瓜?
倪禾栀努力把腦海裡冒出來的贊美詞像打地鼠一樣砸回去,簡直心慌意亂,想着自己到底怎麼了。
她默默對自己重申一遍:蘇喻隻是獵物,她所做的一切都為了把蘇喻馴服,臣服在她面前。
既然要誘捕獵物,總要下點餌料。
倪禾栀掀起眼皮,從上至下打量蘇喻,她穿着Z市一中的校服,左心處印有一個麥穗的校徽。
倪禾栀聽過這所學校,全國排名前十的重點高中,出了名的難考。不過這校服,實在醜的出奇,配色也難看,穿在身上毫無美感,要不是蘇喻這張臉撐着,簡直要多災難有多災難。
蘇喻發現她視線的落點,不自在地扯了扯校服的下擺。
倪禾栀越看越覺得那身校服土的礙眼,二話不說立刻擱下碗,牽起蘇喻的手往外走。
蘇喻腳步跮住,疑惑地問:“你要帶我去哪?”
“去換衣服。”倪禾栀駐足,見她轉目看過來,頓了頓:“剛剛我摸到你……你的衣服還是濕的,去換了吧,捂着會感冒的。
蘇喻垂在身側的手無措地蜷起,她統共就兩套校服,現下換了又要沾一身汗,明天沒衣服可替換。
她以前從不羞于談論貧窮,可面對倪禾栀,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蘇喻感到前所未有的局促,甚至于有一絲 ━ ━
自卑。
蘇喻指節曲攏,悶聲回:“不用了,晚上洗完澡再換。”
倪禾栀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她比蘇喻大不了幾歲,能體會這個年齡段過于敏感的自尊心,短暫的沉默後,她轉身走到舒慧身邊,一把将她拽起,方舒慧還在翻詞典給小狗取名,冷不丁被帶着往前走,一臉茫然地望向自家姐姐,打着手勢詢問發生了什麼。
蘇喻也沒搞清楚狀況,愣神的幾秒,就被倪禾栀挽住胳膊,姐妹倆一左一右占據她兩側,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被帶進她的房間。
進了房間,倪禾栀松開手直奔床邊,屋子空間太小,帶來的兩個行李箱隻能放在床底,她費了點氣力拖出來,把箱子裡的衣服一股腦捧到床上。
蘇喻和方舒慧疑惑地對視一眼。
倪禾栀側過身避開她們的視線,偷偷剪掉衣服的吊牌。
約莫半分鐘,她捧着兩套休閑運動裝走到蘇喻面前,下巴微擡示意裡屋的小房間:“給你的,去試試。”
蘇喻幹立着,神色有些自己可能也未察覺的難堪,她從不要别人的東西,僅有的一次接受他人資助也是為了完成學業,每一筆錢款她都仔細記錄,等以後有能力一定加倍還給倪夫人。
蘇喻的默然藏着許多含義,但每次都很直觀,倪禾栀和她相處這麼久,大抵能摸清她此刻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