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佑道歉道的很幹脆，也很自然，好像就該如此，顧佑就是應該向林沅道歉一樣。

但他們的關系又明明不是這樣的。

在這間宮殿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值得顧佑去低頭的。

林沅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

他不能對顧佑說沒關系，影衛沒有這樣的資格。

同樣更不能就這樣坦然的接受來自主人的歉意。

顧佑幾乎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什麼，林沅臉上的表情實在太明顯，顧佑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頭。

“沒關系。”他右手放在林沅柔軟的發絲上，動作很輕，聲音也很低，聽上去像是在說什麼很親密的小話，“現在沒有别人，阿沅放肆一些也沒關系。”

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很能安慰到人的話，但顧佑能明顯的感覺到，林沅的确放松了些。

影衛身上的枷鎖太多，顧佑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來哄人。

“所以……”顧佑的态度更加溫和，誘哄似的，“即使阿沅做出些什麼違背規矩的事，也沒有任何影響，不會有人亂嚼舌根，更不會有人來指手畫腳說阿沅做錯了。”

林沅低着頭，看上去聽話極了，顧佑有點心疼，但好在現在人已經在自己手裡了，這些都可以慢慢來。

顧佑有足夠的耐心。

宮人已經把剩下的飯菜撤走，張齊進來看了眼，又悄悄退出去，叫輪值的人站遠了些。

但這樣的行為在一個耳目聰敏的影衛面前無異于掩耳盜鈴，林沅幾乎能夠聽清張齊說的每一個字。

他祈求的看着顧佑，想要顧佑知道，殿外的人已經知道他是怎麼放肆的被殿下哄着了。

顧佑卻很有當昏君的潛質，很快就又換了個說辭，“沒事，他們不敢亂說。”

林沅還要再說點什麼，顧佑就眼疾手快的把人嘴巴捂住了，“好了好了，時辰快到了，阿沅休息一會兒，我去母後宮裡一趟。”

果然林沅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帶偏了，他有些擔心的看着顧佑，“殿下不帶我嗎？”

他是顧佑的影衛，必須要随身護衛。

可顧佑是個壞東西，故意要曲解人的意思，“阿沅想跟我去見母後？”

他笑意吟吟的，像個要調戲人的惡霸，見林沅語塞了，又大方道：“也不是不可以，改日吧，改日阿沅打扮的好看一點，我們一起去。”

“殿下——”林沅還想再為自己争取一下，顧佑就已經把張齊叫進來了。

林沅隻好閉上了嘴，乖乖看着顧佑出去了。

張齊把林沅扶起來，勸道：“别擔心，殿下隻是同皇後娘娘說幾句話就回來了。”

“總管……”林沅看着張齊那張慈祥溫和的臉，很小心的請求，“屬下悄悄跟在後面可以嗎？”他很認真的保證，“不會讓殿下發現的。”

張齊有點為難，林沅心裡一滞，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太給臉不要臉了。

他馬上改口，“是屬下逾越了。”

張齊哭笑不得，“不是不讓你跟着，也不是不準你打聽，是殿下不放心林侍衛的身體，想要林侍衛好好休息，而且殿下身邊有人跟着，安全方面林侍衛大可不必擔心。”

林沅愣了下，随即反應了過來。

顧佑身邊自然不可能隻有他一個影衛。

但這樣被主人明令不準跟着又動心思想要偷偷去的影衛，的确隻有他一個，林沅不禁有點臉紅，為自己的逾越，也為自己的不知分寸。

“多謝總管告知。”他朝張齊拱了拱手，又認錯道：“屬下剛剛意圖抗命，該跪候主人，以待懲罰。”

他說完就又重新跪下了，張齊看的目瞪口呆，“你……”他結巴了一下，又想起影衛營的規矩，似乎……真的有這麼一條？

但顧佑的态度是個人都能看的出來，眼下顧佑不在，誰敢罰人？

“林侍衛快起來吧，殿下不會說什麼的，”張齊苦口婆心的勸他，“況且殿下吩咐讓你好好休息，要是回來看見你在罰跪，咱們都得挨罰。”

“可——”林沅張了張嘴，張齊就立刻打斷了他，“别可了，殿下不是說等回來了就要出宮麼？林侍衛如果不想休息，不如跟着一起去收拾幾件出門帶的東西？”

林沅頓住了，沒忍住反問了一句，“出宮？”

張齊點點頭，“殿下說宮裡太悶了，不利于養病，要去宮外的皇莊住幾天，跟皇後娘娘回話回來就出發。”

林沅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但轉念一想也覺得正常，殿下要去哪裡自然不必跟他報備，隻是不知……這次出宮會不會帶他。

張齊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好不容易把人從地上哄起來，連忙半推半拉就帶着林沅去準備出宮要帶的東西，又碎碎念道：“宮外要寬敞一些，園子雖不如宮裡的精緻，但也别有趣味，殿下隻怕還要請人來玩，得叫蕭統領多借幾個人跟着。”

林沅懵懵懂懂，總覺得自己好像一夜之間就成了殿下跟前的紅人似的，張齊帶着他去找蕭聞，又向蕭聞介紹，說他是跟着殿下的。

那樣子好像林沅不是什麼影衛，而是蘭壽殿的第一謀士，最誇張的是，張齊介紹完，蕭聞真的朝他點了點頭。

一直到回去，林沅心情都很複雜。

張齊大概也看出來了他的不自在，笑道：“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