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大人?佛門淨地，你怎敢在此造次”住持從未想到涔沅竟真敢在這佛祖面前犯下孽行！

他挪動着寶光袈裟下臃腫的身軀想要上前阻攔，卻被指揮使上前一步，橫刀眼前。

“住持，天下怕是很少有我玄冥司不敢為之事。”指揮使眯着眼睛，勸到。

“我大晟王朝竟有你如此奸臣，敢問公理何在?”住持聲音帶着顫抖，勉力維持着鎮定。

“住持，求你救救慧靈！嗚嗚我還不想死。”小和尚被兩個身強力壯密衛往外拖去，悲鳴一聲，聞之甚是可憐：“放開我！你們這群壞人！”

“慧靈！”住持見此，又掙紮着向前走了兩步，指揮使冰冷的直刀出鞘，因手無縛雞之力，住持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小和尚們被拖出去。

眼中充滿憤怒與悲哀。

“看來住持還是無話可說。”涔沅終于收起玩笑意味，面容冷峻，兩道淩厲的目光直射向那僞善的老和尚。

“太後娘娘崇敬佛法，大晟有次國母，乃國之幸也，爾等賊人休想威逼貧僧污蔑太後娘娘！”住持胸膛起伏，似是不屈。

“哼”涔沅冷笑一聲，錦袖輕擡指向門窗之外：“真是硬氣。”

住持随着涔沅所指轉身。

大殿門外月色與燈籠的光影交織在一起，玄冥司密衛和小和尚的人影皆投影于雕花門窗之上，如一幕皮影戲般清晰無比，忽地，其中一密衛抽出腰間佩刀，揮向人頭。

“等等，我說！”住持話音未落。

“啊啊啊啊！”門外傳來一聲慘叫，緊接着一道鮮血濺滿門窗。

“你！”住持往後退了兩步，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你若再不從實招來，本督還有一晚上可以繼續，一個一個，等到天亮之時，慈恩寺僧侶的屍身就能在那殿外的青鼎前疊成一座小山，嗯?”涔沅語氣未帶絲毫威脅，狀若隻是描繪了一幕與他無關的場面兒。

“你這閹人，當真是惡鬼托生！”住持指尖顫顫指向他，實則雙腿已經發軟……

“那兩人之事是何時開始的?是尤翊坤先托你相會，還是太後娘娘先對他打了主意，托你當這間客?”涔沅問得直白，知他已不能再支撐

多久。

“本督記得你這住持的位子是先帝在位時給的，那你可知道新帝登基前本督手裡沾了多少前朝老臣的命。要不是以為你還算乖巧，本督也斷然不會忘了你。好了，本督所求不多，隻要你能在聖上面前好好地揭發此事，本督就還當你是乖巧的，否則，你的位子還有你的命，無論你背靠的是太後娘娘，亦或是攝政王，都替你保不下來。”

圍着他繞了一周，涔沅條理清晰地叙述到。

“……”住持咽了一口唾沫，哼哧哼哧喘着粗氣，半晌，才道：“是半年前，六月十五之時，太後娘娘向我相托的此事，太後娘娘許諾貧僧，會在中秋前後将那塊澄德郡的肥沃田産賞賜給慈恩寺。”

一絲無奈的笑意從涔沅尖尖的嘴角衍開來，六月，那時節剛入夏，西南便爆發水災，他被聖上派去監督救災事宜，在那兒呆了個把月。

後宮如今人煙稀少，甚是無趣，涔沅倒也能理解幾分，隻是從前沒看出這尤翊坤膽子如此之大，竟真敢在他眼皮底下與太後娘娘你情我濃地，亦或者，他是在效力于誰?

“早說不就好了。”涔沅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掠過住持向殿門走去：“不過，那小和尚本督先帶走了，若是明日你在聖上面前表現得好再還你，天色已晚，住持安歇吧，你們今夜就守在這裡，明日起慈恩寺暫且閉門，就說佛像年久失修，需得閉門修繕一段時日。”

話畢，涔沅不再糾纏，推開殿門，兀自走進月色下的寒夜。

“主子，是回府還是?”烏豐在他身後騎馬跟上，這次不敢再提“小姐”一詞。

烏豐從前隻是不大懂涔沅偶爾會流溢出的殘虐之欲，有了桑小姐後，涔沅對她的喜怒無常之情便取代了前者，成了涔沅身上如今最令人費解之謎題。

譬如今夜，得知桑姝丹已尋得證據卻被将軍抓進了府裡後，在曉得此等大事瞞不過京中衆勢力的耳目的情形下，他還親自帶人大張旗鼓地圍了慈恩寺，此舉便是不預備給聖上留下任何餘地。

自陛下登基後，玄冥司衆部在涔沅的授令下，就漸漸收斂了從前嚣張跋扈的氣焰，今日這事，屬實算是出格了。

輕歎一口氣，涔沅差點扶額：“華府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自她入府至今，将軍府中未曾有人出入。”

烏豐剛剛悄悄掀開眼皮看向他的眼神，令涔沅想起他的同期密友，如今的禦前太監張淼，那天出了禦書房，他問張淼為何那麼晚才告訴他桑姝丹出嫁的事兒。

張淼哼了一聲，斜睨着他，笑答：“沒有提早告訴你桑姝丹被陛下賜婚的事兒，是我的不對。可你這樣的人，若是真的把誰放下了心上，絕不會這兩年來隻對我說過那一句要我關照她……亦或是，你縱然喜歡，卻做了什麼事令你難以直面于她，無論何種情形，我告訴你的時辰都不算晚，就當我推了你一把吧。”

說得輕巧，她是被推出了深宮，來到了涔沅面前，可接下來，他又要拿她怎麼辦呢。

涔沅曾踩着桑姝丹的那根挺直脊骨登上巍峨之巅，将大興宮毀成屍山血海，哪怕重來一次，他也不後悔。

可這不是重來一次，這是前緣未盡，閉了下眼睛，涔沅心中許久不見地生出猶豫，天時地利，桑姝丹就像顆小小的石子，被他投入了郢都這一譚這看似平靜的死水之中，可他此刻卻擔心起來，這層層漣漪是否終将卷成漩渦之勢。

到了那時，他還能護得下這顆小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