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涔司正說，為賀新年之喜，給陛下從集市上采買了諸多零嘴兒。”此言一出，殿中頓時萬籁俱靜。

眨眨眼睛，洛玉明心想：朕是那樣好收買的麼。

“嘻嘻……咿呀”嬰孩兒的笑聲傳來，打破了此刻相對無言的一堆人。

“看來這兩隻饞貓兒是聽懂了。”王妃搖晃起懷中男嬰，慈愛地笑到：“是不是啊。”

“王妃，太後娘娘宮裡的吃食和耍貨都備好了，勞煩您帶着公子小姐移步慈甯宮。”張淼說完，宮裡的嬷嬷便走上前來，接過攝政王懷中的孩子。

“勞煩公公。”攝政王向王妃點點頭。

“宣其去禦書房觐見，攝政王，與朕同去吧。”山雨欲來風滿樓，陛下原本的一絲倦意，被這二位大佛會晤之事一掃而空。

“這……司正與陛下不知要商議何事，本王在場宜否？”攝政王小小地推辭了下，一副溫和賢臣口吻。

“攝政王又說笑了，外人面前，朕還指着小叔給朕撐腰呢。”少年女帝老成地笑道。

沒料到陛下會帶着攝政王一起進來，等候在禦書房的涔沅瞳孔倏地一縮，不由得先擡眼看了一眼陛下身邊的張淼。

張公公的眼裡很是嚴肅，不是個好的征兆。

莫非陛下已經從這幾日的事件中琢磨出了什麼，涔沅想起那日陛下揶揄他和太後娘娘的關系那晚，他還留在了慈甯宮裡，那時還未覺得這算何大事，小陛下還未能羽翼豐滿，凡事都缺他不可。

可後來救了桑姝丹，涔沅便覺得一下似有了軟肋，面對陛下也無往日般坦然，這便是他不願将她放在身邊的緣故。

“臣玄冥司涔沅參見陛下，拜見攝政王。”涔沅恭敬行了跪禮。

“愛卿快起，賜座。”洛玉明這次到沒在攝政王洛睿甯面前下他的面子，她繞到書桌後坐在龍椅上，攝政王和涔沅各據兩側，面上一片祥和。

“不知攝政王攜妻帶子來看望陛下，一家團圓，下官還在年節時給陛下找來了公務，陛下請見諒。”涔沅作了個揖，笑得人畜無害。

冬日陽光甚少，襯得他本就白皙的膚色更顯蒼白，比之女子都要更細緻幾分，薄唇不點而紅，眼下眼台處泛着極輕微的紅，加之微微上挑的眼尾，妩媚與冷冽之氣竟共時存在其中，像隻玉面狐狸。

“公務自然比家事要緊，司正連年假也在忙碌，足見陛下對玄冥司的厚望。”攝政王姿态放松無比，輕巧答到。

待這二人唇舌交戰了一番，洛玉明喝了一盞茶，才施施然從奏章堆後冒出頭來，綻放出燦爛微笑：“涔司正辛苦了，千手大盜抓住了麼？若是須得攝政王協助，不必客氣，朕這不就給你請來了。”

陛下笑得越和善，越是氣極，涔沅深知這點，陛下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既然你玄冥司頭次膽敢私自行動，便是不把朕放在眼裡了，那朕，是否也該在這天平另一側加些砝碼。

帝王的縱橫術被她參悟得透徹，涔沅欣慰之餘，更覺接下來要行之事對陛下來說過于殘忍。

“回禀陛下，是線報有誤，令我麾下指揮使皆空手而歸，若是王爺手下之人對千手大盜的行蹤有何頭緒，想必王爺也早就動手了，此等禍害可不能留。”攝政王在此，于是涔沅收了向陛下請罪的原意。

攝政王眯了眯眼睛，笑容加深，玄冥司密衛昨夜圍了慈恩寺一事，他午夜時便已知曉，不過涔沅可是去晚了一步，聽剛剛的口氣，是一無所獲。如此一來，待陛下對涔沅先失望一番，他再旁敲側擊地提及涔沅疑似窩藏了那個小宮女殺人犯之事，陛下對涔沅的信任必然會崩塌大半。

“線報有誤?區區四字，你便膽敢圍了皇家寺廟？你知道過年期間，有多少來自四面八方的百姓來慈恩寺朝聖嗎，此事一出，不僅會滿朝知曉，民間更是會傳的沸沸揚揚，涔沅，你可知罪?”站起身來，踱步到書桌前，洛玉明冷笑了一聲，尖牙利齒地斥責他到，卻在對上那雙鳳眸的一刻，怒氣消了大半。

那一抹來自長輩的憐惜神情，洛玉明已好久未在涔沅臉上見過。

洛玉明生來便是大晟王朝唯一的小公主，雖不太得父皇母後的寵愛，到底是比那時趨炎附勢，谄媚于父皇身前的禦前大監涔沅身份高貴得多，可涔沅從未從她眼中看見過分毫對他的輕視厭惡或畏懼讨好之色。

猶記得三年前的東宮那晚，夜濃稠如墨，唯有幾盞宮燈在風中搖曳，投下詭異的陰影。

空闊寂靜的正殿中，那位身着赤色飛魚服的大監手中寒芒一閃，便削下了太子的頭顱。

而後涔沅淋着那把還在滴血的長劍踱步到藏身在帷幕後的小公主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