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雖萬事擾人,可不知為何,桑姝丹的心裡相比剛出宮的時候,想的事情少得多了,昨夜馬車行到涔府之後,涔沅才在她肩頭悠悠轉醒,黑眸瞟了她一眼,隻丢下句:“明日早起到書房練字。”便轉身疾走,沒再管她。
她在暖閣之中舒舒服服洗了澡,又摸了半天的禍鬥,才慵懶地睡去,睡前她模模糊糊地想到涔沅說得似乎不想她與攝政王有何接觸的警告之詞,但若不是想着她日後也能為他效力,她此刻便不敢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不管涔沅有沒有覺得虧欠她,她都不願意欠他太多。
并非緣由她對涔沅還有任何情感上的留戀,而是涔沅再不好,他身上也記載着她獨一無二的過往,是她曾經最初的欲望所在,桑姝丹不想利用此刻的涔沅,就似不想破壞她自身的一顆初心。
他若是個壞到極緻的人便好了,她就能更心安理得地利用他。
冬日的清晨,霜華滿地,涔府上下都被被一層薄薄的霜雪覆蓋,靜谧而清冷。書房中,炭火微紅,暖意融融。
剛用過早膳,涔沅端坐在書桌前,神色肅穆,目光落在面前略顯緊張的女人身上,桑姝丹垂首而立,手中緊緊握着毛筆,等待着公公的教導。
“今日,我們繼續練字。”涔沅的聲音有些沙啞,近幾日實在疲累。他展開一張宣紙,提起毛筆,行雲流水般地寫下幾個大字。那字迹潇灑自如,筆勢雄渾,仿佛有着無窮的力量。短短幾個動作令女人看得出神。
“這是?”少女的眸中盛滿了好奇,涔沅翻開一旁早準備好的書冊:“莊子逍遙遊。”
她在來書房前,想過很多,涔沅會從哪裡開始教她,是禮教嚴明的儒家經典,還是尊崇法度的法家典籍,亦或是浪漫悠遠的詩經,卻沒想到,他選了《莊子》這冊書,他到底是隻想教她寫字,還是有讓她參與科舉的意圖?
放下毛筆,男人看着有些愣神的桑姝丹說:“你來試試,不用蘸太多的墨,注意線條的流暢平直,收勢要利落,初學,不求風格,寫得工整即可。”
纖長有力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蘸墨,在紙上緩緩寫下幾個字,小臂都緊張到微微發顫,這握筆,簡直比握刀還要難,她模仿着剛才涔沅的筆畫先後,謄寫了這五個字。
學得很快,她的字雖工整拘謹,但與公公的相比,卻少了那份靈動與氣勢。涔沅看着,不禁微微皺眉,說:“我要你寫的工整舒展,可你的字太過拘束,寫字時要放開手腳,用心去感受筆與紙的交融。”
咬着嘴唇,女人再次嘗試。然而,她的筆畫依舊顯得僵硬,真是隻無助的小狗,涔沅站起身,走到女人的身旁,握住她的手,一筆一劃地示範着:“放開一些,寫字如做人,要有風骨,有氣度。”男人認真的聲音在桑姝丹耳邊響起,不帶一絲狎昵。感受着他手中的力量,女人覺得心中漸漸有了感悟。
“不錯,但還需繼續努力。記住,這練字非一日之功,要持之以恒。”從剛才她一眼就記得筆畫先後順序這個細節,涔沅發覺桑姝丹記憶的能力似乎出衆,那麼雖然她隻能能識字讀書,不善書寫。可這不代表他會在背誦方面降低标準。
早料到涔沅教起東西來會十分嚴格,果真,習了一篇字後,他便開始提出本篇的背誦标準,涔沅要求她不僅會背,更要懂得文意。之後,便打開一扇西北風呼嘯而進的窗子,令她捧着書,面向窗子站着背。
寒風料峭,吹上人身便徹底吹散了早起的一絲困意,涔沅又坐在不遠的書桌上,處理他那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公文。
真怪,她這邊仇人何在還沒有一絲頭緒,而涔沅手頭上,寶瑞坊賀老闆刺殺他一事,以及尤翊坤是否和攝政王有關一事尚未有什麼着落,涔沅卻開始氣定神閑地教習起她的功課。
“給我背的時候通篇一處也不能磕絆,若是有磕絆。”半個時辰,她便眼巴巴地瞧向涔沅,實在是被凍得不行了,涔沅将昨日拎着的那把折扇擺在桌上:“那就拎着這折扇自罰十記的手闆,給我背,或者給覃棠背,要求相同。”
出乎意料的,又令人驚喜的是,桑姝丹着實背的又快又好,合上書,涔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五篇,那從今後,每日給我背五篇便好。”
下午之時,涔沅則就着炭火爐子,坐在廊下,看着烏豐教她練習最基礎的功法,
庭院中,換了一身勁裝的女人看着更有精神一些了,但在此之前,最要緊地是先練好體力,涔沅命她先繞着寬闊庭院跑十圈,這下可引起了犬兒們的興趣,桑姝丹跑完三圈,剛好帶着三條犬兒在寬闊庭院中活動了活動,一隻黑的,領着一隻黑的,一隻白的還有橙白相間的一隻大犬,場面甚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