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這幾年已經越來越少回憶起過往,回憶起那個人。
陸謹川整個人的形象在她的記憶裡越來越模糊,除了被她壓在抽屜最下面的那張銀行卡時不時提醒着她還欠着他的錢,除此之外她覺得兩個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任何牽連。
陸謹川大約已經嬌妻在側,兒女繞膝了吧。
她也嘗試着從那堆追求者裡挑一兩個不是那麼反感的男孩子約會。
其中有一個在漢堡讀書的師兄,身材模樣長得都過得去,人說話也風趣幽默,雖然偶爾喜歡掉書袋,彰顯自己的博學多才,倒也不算是多大的缺點。
兩個人約會過三四次,他紳士且有禮,從不說些輕浮的話,更不會動手動腳。他說他有個大家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母親賢良淑德,妹妹乖巧可愛,他說:“你和他們一定相處的來。”
紀安禾笑笑不說話,她還沒打算融入這麼個大家庭。
然後他轉頭問她,“怎麼從沒聽你提起家人,你的父母在哪裡?”
紀安禾讪笑,“我是個孤兒。”
男人的笑容僵在臉上片刻,然後快速調整過來轉移話題,這些紀安禾都看在眼裡。
本以為這句話會把他吓跑,出乎意料的是他照樣和之前一樣,對她溫和有禮,照顧有加。
紀安禾已經在心中說服自己,就他吧,也沒什麼不好。
可惜天不遂人願,這位仁兄在收到某著名車企的offer後,對紀安禾日漸冷淡,甚至紀安禾某次的主動邀約,也被他以各種理由婉拒,最後一篇小作文發來,告知她兩人的不合适,最後還特别注明請她切勿糾纏。
紀安禾鬧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隻能回去跟室友吐槽,聽着室友感歎道,“男人就是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但凡釋放點友好信号,他立馬嘚瑟的找不着北。”
紀安禾點點,倒是沒什麼遺憾。
五年時光一閃而過,紀安禾在漢堡大學就這麼從碩士待到博士,待到梁老師已經先一步回了國,她終于在這年的七月份拿着自己的博士學位榮歸故裡。
來機場接機的人與當初送機的是同一個人,司博遠。
他捧着巨大的花束,在到達大廳裡四處張望着,直到有人從側面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發覺等待的人就在眼前。
“司醫生,我這麼大個活人你都瞧不見呀。”紀安禾拖着行李箱,臉上嬉嬉笑笑的。
司博遠仔細打量着她,覺得眼前的姑娘像是黑夜中綻放的玫瑰,格外妖冶,“幾年不見,你可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你也越來越帥啦,排隊找你看病的人不少吧。”
紀安禾并不是有意追捧,現在的司博遠比起少年時期滿身的書卷氣,更增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就光是走在這機場大廳裡,回頭率都不小。
司博遠是開車來的,他幫紀安禾把行李放進後備箱,“你找好房子了嗎?”
“還沒,先在謝迎那兒蹭幾天。”
“這兩天有空我幫你一起找找看。”
“行。”
“現在先回去放東西?”
“我想先去大吃一頓!”
五年沒有回來,紀安禾本以為望着不斷劃過的街景,自己會感歎城市的變化和歲月的無情。
可眼前的北城似乎就像昨日剛剛離開時那樣,依舊是繁華與古樸交織,喧嚣與沉靜交錯,這座城市沒有變,變的是這其中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
司博遠帶着紀安禾來了家新開的日本料理。
謝迎要值夜班不能來,何蘇蘇則在畢業後回了家鄉,今天的接風宴顯得有些冷清。
司博遠問:“什麼時候去醫院報道?”
“我想明天就去。”
“你剛回來都不用倒時差的嗎?”司博遠笑她,“以後少不了你為醫院賣命。”
“我現在渾身使不完的力氣,就想趕緊去崗位上發光發熱。”
紀安禾說話間,眸光晶亮,表情生動,司博遠看着她有點愣住,“我覺得你現在真是不一樣了。”
紀安禾夾了口芥末章魚,“哪兒不一樣?”
司博遠笑着說:“漂亮了許多,開朗了許多。”
“那不是好事兒嗎?”
“是啊!”
晚飯結束前,天空飄起了小雨,而後伴随着閃電雨勢漸漸變大。
停車場距離飯店門口有500米的距離,兩人沒有帶傘,司博遠讓紀安禾在路邊的公交站台等着,他去把車開過來。
此刻的公交站台看不到一個等車的行人,似乎是預感到今晚的暴雨,他們都早早回了家。
紀安禾站在那兒,望着遠處蜿蜒如白蛇的閃電,聽着接踵而至的滾滾雷聲,這并不是她熟悉的北城的七月。
雨幕中,一輛黑色轎車超速駛來,狠狠壓過公交站台旁的水坑,渾濁的水花四濺,點點泥垢滴落在紀安禾白色襯衫上。
黑色轎車在紀安禾的面前猛的刹停。
北城用一場大雨迎接了紀安禾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