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的語氣,安娜明白這張薄薄的信紙重之又重,“我會很快回來。”
“不用那麼着急。”克勞拉摸了摸她的頭,讓她不要那麼嚴肅,“轉告伊登,讓他留住霍恩·溫斯頓,兩人暫時都不要回王都。”
等安娜離開後,克勞拉才注意到米凱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們,無所事事地模樣。
克勞拉最見不得她忙得腳不沾地時,别人這麼輕松,她已經在腦中想了無數個未來磋磨米凱的方案。
“你靠什麼掌控這些女巫們?”米凱很好奇,這些女巫聽從克勞拉的安排,又不全然敬畏她,難道也像他一樣利益驅使?
“我們不是所謂掌控這種冰冷的關系。利益也不盡然,或許說是為了共同的目标。”
克勞拉不想過多解釋什麼。男人似乎很難理解女人之間那種為了某種相同的目标或是喜好相生相伴的情誼。
這種感情遠比愛情來得純粹,愛情最終會像親情一般轉化為血緣關系,但友情永遠不會,不需要血緣聯系。
男人們隻會用刻闆的印象誤會她們之間是純粹的利益或是雌競關系。
“将軍們到了。”騎士扣響了會客廳的門。
克勞拉将這些毫無意義的文書掃到一旁,揚聲道:“讓他們進來。”
三天後,安德魯終于轉醒,他還未睜開眼,鼻尖萦繞着的花香讓他有些恍惚。
睜眼望去,女官正在為他床頭換上新采的月季。
幹涸的喉嚨無法發聲,但安德魯來不及思索那些,他的注意力被床頂上巨大的魔法陣吸引。
在那個雨夜,他見到過類似的法陣,不同的事,這個法陣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氣息,就像是在瑪麗的懷中。
“殿下!您終于醒了!克勞拉小姐!殿下醒來了!”
半刻鐘後,安德魯半靠在床頭,女官為他端來溫熱的蔬菜粥和清水。
克勞拉搬了椅子坐在床邊,一直有騎士和侍衛進出,與她交談又很快離去。
很快她讓女官将房門合上,命其他人在外稍作等待。
等房間逐漸安靜後,她才松口氣,往後靠在椅子上,道:“你房間實在太簡陋了,沒忍住給你加了些花瓶擺花。”
安德魯搖頭表示不介意,幾天未曾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又替我解除了詛咒?這次我該怎麼感謝你?”
“不是我,是女巫們。”克勞拉沒有居功,她不久前剛得知安德魯詛咒複發的原因,心情有些複雜,
“女巫強調你絕不能再使用那份力量了,下一次的代價很可能會是你的生命。”
安德魯喉結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垂下眼一言不發,克勞拉也不知道他将這句警告聽進去了嗎。
能夠讀取他人的心聲确實是強大且具有誘惑性的能力,尤其是對于年輕的王儲來說,這是他分辨周圍人的最佳手段。
但過于依賴這份能力,隻會讓他失去基本的判斷力,也會承擔超乎常人想象的痛苦。
哪怕詛咒已經解開,安德魯的容貌還是沒有完全恢複,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無法祛除的疤痕。也不知道安德魯是否也曾後悔。
兩人暫時略過了這個話題,克勞拉将王都最近的情況簡潔明了地告知給安德魯。
教會的布施帳篷,被克勞拉派人強拆了,順帶搶走了他們未發放完的糧食。
神父們痛斥這種強盜行徑,但領頭的雪鸮騎士們置之不理。
臣民們除非必須要外出工作的一律不允許到處走動。整個王都上城區被大規模清洗消毒,連流浪漢都被趕進了帳篷裡,強制洗刷幹淨。
直屬軍的效率很高,兩天之類就将克勞拉分配的任務完成了大半。雖然引來了衆多诟病,但克勞拉以一己之力全部抗下。
姐妹會的臨時醫院再度開起來,因為人手急缺,克勞拉還關停了幾家紡織廠,讓女工們幫忙打下手,她開出遠高于紡織的薪水。
艾洛薇的女員工們也成為了醫院的助手。
部分醫者起初還不願意和一群女人共事,不久後發現有他們沒他們,姐妹會成員都能照顧好病人,甚至比他們更利索。
出于醫者的驕傲,大多數醫者也沉浸在治療病人之中。
外面的辱罵和不理解都沒能影響克勞拉,連那些叫嚣着她是魔女要燒死她的貴族都被她通通關起來,以免他們到處亂跑惹麻煩。
女巫們确保安德魯情況穩定後,和騎士們連夜端了教會的黑巫師,撞上了即将被轉移的阿方索和艾林,立刻将他們救了下來。
克勞拉對容器的猜測被隐隐印證,隻是她有些想不通,總不能是教會也獲得那位世界意識的指引吧。
因為艾洛薇在一周前已經對黑巫師們造成了緻命的打擊,殘留的黑巫師并不多。
還發現了一批才剛剛成為黑巫師的新手,數量寥寥無幾,也印證了艾洛薇的猜想。
克勞拉的動作堪稱雷厲風行,短短三天,王都上城區恢複了明面上的秩序。
下城區情況更複雜些,臣民也更狡猾不服管,騎士們嘗試強制管理,半夜差點被一把火燒毀營地,且食物基本被洗劫一空。
克勞拉心想着或許需要動用更多的力量,也或許艾洛薇會有辦法,隻等艾洛薇情況徹底恢複,安娜回來後,她再親自去一趟下城區。
她才不在乎古斯塔一世回來後會不會被責罰,隻想好好整頓烏煙瘴氣的王都。
安德魯久久沉默不語,他起初還認為克勞拉無法解決這場危機,但聽完後,他覺得自己都未必能做到這個程度。
良久他說:“辛苦你了。”
“國王的私印在你這吧,去找财政大臣取點錢,對方說什麼都要私印才肯拿錢,這些日子都是我和艾洛薇在貼錢——如果國庫發不出,要打欠條。”
克勞拉完全不談感情,張口就是要錢。
“國庫确實,不太富裕……”還負了很多債,古斯塔一世一旦負債過多,就會想辦法把那位貴族送上戰場,所以王都的貴族都是有錢即刻花完,說不定也各個負債。
古斯塔找不到貴族要錢,隻好向教會銀行要,教會是國王最大的債主。
克勞拉:……
成為國王就要負債,哪有這種事?不如加冕後,想辦法把艾洛薇娶回家,她的錢可不要太多。
克勞拉立刻把這種想法拍出腦門,她可不能像那些個軟飯男一樣。
總之不如學着古斯塔,先把目前帝國最大的債主消滅了,錢還可以再賺。
她的表情實在恐怖,安德魯立刻改口,“不過,也快到稅收的時候了,到時候的錢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克勞拉的表情更可怕了,今年帝國亂成這個樣子,春收的稅都沒收上來多少,秋天又能有多少?
古斯塔一世在南邊打仗,張嘴也是要錢要糧。弗洛倫斯寫信催新一批藥劑,布萊爾大巫催新的草藥。
克勞拉好不容易攢了些錢,因為國難,一夜回到三年前。幸好她的糖生意一直有貴族買賬,漲了幾次價,還是有源源不斷的訂單送來。
果然還是去搶劫教會吧。反正這國難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們搞出來的,為此買單很正常。
克勞拉一旦下定決心,行動力高得可怕,讓安德魯好好休息。她當機立斷去找阿方索,準備掏空索滋帝國的轄區教會。
下樓時,她撞上了内閣大臣們。最近這些家夥被她帶兵圍了幾次府邸,各個安分得很。
起初他們想在文書上搞些小動作,也被克勞拉立刻看出來,當着他們的面綁來了一位晚期患者。
“要麼,你們老實辦公,我也不針對你們。要麼,現在就被感染,滾回家中養病。”
當時大臣們死得臉色鐵青,又拿出古斯塔一世試圖壓迫她。
“陛下能不能回來,侯爵閣下比我們更清楚。怎麼樣,諸位,是辦公還是養病?”
“瘋子、惡魔、難怪教會想要處置你!”
不需要克勞拉多說,雪鸮騎士已經堵住這位大臣的嘴,狠狠收拾了他。按着他的臉往患者上貼,被堵住嘴的大臣發出了普通殺豬般的哼鳴。
連見過大世面的獅鹫騎士們都不忍直視,脊背發涼。
“夠了!我們會認真辦公,絕不會再耍手段。”豆大的汗珠從瓦蘭許額角滑下,這兩天他沒有收到任何教會那邊的來信,也因為如此,他暗中祈禱古斯塔一世還能回王都。
克勞拉馬上揮手讓她的騎士放開大臣,又給他灌下一瓶藥水,“誠惠100金,騎士會去您府上取。早這麼說不就好了,不要被我發現你們的小手段,不然下次不會這麼簡單。”
那位患者也當場喂了一瓶藥水,不多時他的症狀出現了明顯的緩解,大臣們紛紛松了口氣。
這兩天他們不僅做事效率極高,還明裡暗裡詢問騎士們買賣藥水的事。
在樓梯間遇到克勞拉,大臣們誠惶誠恐向她行禮。
看在他們還算聽話的份上,克勞拉沒有過多為難他們,臉上還帶着淡淡的微笑:“去見安德魯嗎?他才剛醒,不要用太多煩心事讓他擔憂。”
是威脅吧,絕對是威脅,大臣們面面相觑。直到克勞拉和騎士們消失在拐角,他們才沉重地繼續往上——看來王子殿下也已經被魔女控制了。
帝國的未來堪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