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應該是找我喝酒。”周鳴放心地耷拉下腦袋,暈暈道,“你幫我跟他說,今天喝高了,改日再舍命陪君子。”
“……”
許淮拿手機對着他的臉一掃,解鎖手機,點進聊天軟件。
他垂眸,靜靜看着對話框。
酒吧的通道人來人往。
周鳴暈乎乎地靠在他肩上。
屏幕暗了,再被觸亮。
界面卻始終是那幾條零星消息。
許久,許淮的手指點開鍵盤,緩慢地輸入文字。
摁下發送。
*
“是是,姐你就放心吧。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一定勸……”
助理言川對着電話那頭連聲保證,結束通話後,終于長舒口氣,拍着胸脯心有餘悸:“幸虧我機智。差一點蘭姐就要親自飛過來了。”
褚旸沒什麼反應。
他剛洗了澡,頭發濕哒哒滴着水,拿浴巾胡亂揉了兩下,取出一隻酒倒進醒酒器,然後拿起手機,随意地點了幾下。
“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言川哭喪着臉。
褚旸語氣淡淡:“你說。”
“……”
言川默了默,認命重複:“你把編劇氣走的事兒網上傳得沸沸揚揚,蘭姐很生氣,千叮咛萬囑咐讓你不要再惹事。她還說,你拿了影帝後一意孤行來這個小劇組,網上已經嘲聲一片,她現在隻想你能安安分分拍完這部戲,然後趕緊去正經的組拍新戲……”
助理如實轉達着經紀人的話,褚旸自始至終沒有搭腔。
“……哥,周導好不容易請來的編劇,雖然人年輕了點兒,但能被周導另眼相看,專業能力肯定沒話說。我知道咱們剛在别的編劇那兒受了委屈,但就事論事,咱不能遷怒到許老師身上。回頭再把人氣走了,這部劇還怎麼推進?”言川語重心長,好聲好氣地和他打着商量,“畢竟是要一起共事的,咱能不能和許老師好好相處,不要一見面就跟人擺臉色?”
酒醒好了。
紅色的酒液盛在剔透的容器中,褚旸陷在單人沙發裡,輕輕晃着高腳杯。
手機在這時響起提示音。
他漫不經意地點開。
【周鳴(自閉版):他現在和我在一起。】
冷靜平淡的語氣,末尾加了個規規矩矩的句号。
和周鳴的風格天差地别。
褚旸随手點了個問号,正想發送過去,忽然一頓。
言川還在喋喋不休:“……許老師人長得帥,雖然不愛說話了點兒,但性格是真好,我跟他道歉,他溫溫和和地說‘沒關系’,一點沒記恨。人這麼好,哥,咱能不能友善點,許老師剛回國,咱得讓人感受到祖國的溫暖,你說是不是?”
褚旸盯着白色對話條裡的文字,半晌,冷笑:“不能,不是。”
“……”
言川一噎,瞧見褚旸忽然動蕩起來的情緒,正想再勸。
褚旸扔開手機,灌了口酒:“接下來都什麼安排。”
言川隻好找出平闆,翻開日程表一項一項地口述。
他正在拍戲,按說不該有組外的額外行程。
但經紀人不滿這個草台班子,拗不過他,隻好用累牍的行程無聲抗議。
言川一邊說行程,一邊簡要解釋:“……近兩個月的行程目前就是這些。”
“都推掉。”
“啊?”言川愣住。
褚旸語氣淡淡:“我是在拍戲。”
言川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蘭姐會不高興……”
“你是陳蘭的助理,還是我的助理?”
“……”
被趕出房間的時候,言川抱着平闆,仍舊試圖規勸:“……從接了這部戲開始,你跟蘭姐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的,好不容易現在和睦點,要把這些行程全退掉肯定還要再鬧,要不咱們留兩個?既不耽誤拍戲,也能減少矛盾,何樂而不為呢?”
“沒進組前,她安排的哪個行程我沒順她的意?”褚旸語氣微冷,強調,“我是個演員。”
“……”
言川歎氣:“好吧,我去跟蘭姐說,時候不早了,哥你早點休息。”
褚旸“嗯”了聲,正要關門時,聽到轉身的言川訝異道:“許老師?”
門扇閉合的動作戛然而止。
“這是……”言川又遲疑出聲。
許淮的聲線一如既往的冷靜,細聽來有些許不穩:“他喝醉了,我沒找到房卡,讓他在我這裡湊合一晚。”
言川了然,知道他的房間,于是道:“我來幫你。”
“多謝。”
酒店樓道中鋪着厚厚的地毯,掩去所有的腳步聲。
褚旸握着門把手,大約十五秒過後,視野裡清晰地湧現出三人的身影。
許淮和言川一左一右,中間攙着個腳步踉跄的醉鬼。
是周鳴。
“哥?你怎麼還在門口……”
褚旸的視線落在許淮身上。
白衣黑褲的青年身形清瘦,肩背挺直,穩如青松。大約是跟醉鬼糾纏得久了,挺括的白襯衫被蹭出褶皺,混着被沾染的酒氣,顯得有些淩亂。
兩道視線相撞。
許淮目光平靜,不避不閃,不卑不亢。
褚旸扯了下嘴角,眼神卻毫無笑意。
他自顧自地點了下頭。
“挺會玩兒。”
然後“哐”地一聲甩上門。
許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