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七月七日,終于如期而至。
對于秀水村的華家來說,這是個特殊的日子。小兒子和大女兒都要高考了!
就連小女兒這一天也要去中考。
華長清一夜都沒睡好,一邊激動于兒子終于要奔赴“戰場”,一邊又因為最近的事情,做了幾個亂糟糟的夢。
夢醒以後,外面天光微熹,他卻睡不着了,睜着眼睛熬了半個鐘,漸漸的,聽到院裡有了聲響。
他蹑手蹑腳的起來,趴在窗戶邊一看,果然是覺少的嶽母起床煮早飯了。
華長清躺回床上,心裡想時間尚早,他再睡個回籠覺。
再醒來就是六點鐘了,鄭雯來喊他,他意猶未盡的起身:“做了個好夢。”
他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夢裡面一堆人敲鑼打鼓的來到他家,慶賀他家孩子考上大學了。
唯一遺憾的是夢裡那份被人遞來的通知書,他還沒看到名字!
一家子像打仗一般吃了飯,又檢查文具和準考證,裝上幹糧,推着闆車,浩浩蕩蕩的準備送華元璋去考試。
昨天已經去看過考場了,華長清和鄭雯對兒子的考場和座位号都了然于心。
路上,鄭雯有些擔憂大女兒:“也不知道詠姝今年怎麼樣?”
華長清按捺不住的分享了他早晨做的夢,七月流火,但七月的早晨還是溫柔的,陽光明媚又不熱烈。
鄭雯聽了,也安心了幾分。
此刻華元璋坐在闆車上,臨時抱佛腳的翻着課本,他沒說的是,其實他也做夢了。
夢到考卷一打開,上面的詩句都想不起來,在考場上急得直撓頭。
上午考語文,他又煩又懼,想趁路上的功夫把夢裡那些記不起來的詩詞句子都翻一遍。
鄭雯在前頭拉車,華長清在後面推車,華家唯一的寶貝兒子坐在闆車上,認真的看着書。
華長清頗感欣慰。
然後一回頭,就看到馮家的幾個小子也拉着闆車,年輕小夥子就是速度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他們了。
随着馮家的車越拉越近,他們拉的東西也映入眼簾。
“小五?你怎麼坐人家車上?”華長清想喊,兒子已經快他一步,把疑問抛了過去。
馮大哥憨厚的起頭跟華家夫婦打招呼:“華叔華嬸,早啊,這是送平陽去考試嗎?”
華長清點頭:“你們這是?”
馮月梅也坐在闆車上,和華詠章擠在一排,聞言俏生生的答道:“叔,詠章今天要中考,我們擔心你們忙不過來,就來送她考試了!她考場分的有點遠,一個人過去我也不放心。”
馮月梅聲音甜甜的,卻不知道為什麼讓鄭雯有點不爽,她拉着車,眼看着女兒坐在别人的車上,很快就掠過他們,向前走去。
華詠章就怕路上遇到他們,怪尴尬的。但是他們本來就同路,她的考場分的比華元璋的還遠。
昨天晚飯的時候一家子分配任務,華詠章埋着頭都沒吭聲,免得自取其辱。
别說今年華元璋要高考,就連華詠姝,也隻是當年第一次高考才有被家長送考的殊榮,因為沒考上,華長清長籲短歎了好久,第二年高考她都是自己去的。
今年更不用說了。
好在華詠姝聽勸,沒回家。
前世華詠姝都五十多了,還在念叨父母太偏心了,本來她考了三年,始終是成績可以,但心态不行。臨考前父母對華元璋的特殊對待,讓她覺得父母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弟弟身上。
加上接連三封分手信的“助力”,讓她第三次也沒能如願。
至此與夢想中的大學失之交臂。
華詠章捏緊手上裝樣子的書本:“馮大哥他們去附近辦事,順路送我去考試。”
她這麼一說,華長清的面色才好看一點,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她們身後的幾個木條子打的箱子上,不知道裡面是什麼,被一大塊舊棉被裹着。
馮家的闆車很快就甩開他們一大截,鄭雯沒說話,咬着牙加快步伐,華長清憋了半天:“年輕就是好啊,拉這麼多東西都走的快。”
鄭雯停下車,用充滿怨念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有點懷疑人生。
當年鄭老爺子桃李滿天下,有意在學生裡給她挑個忠厚老實的後生招贅。又怕女兒以後受惡婿的氣,鄭家兩老不遺餘力的接濟了好些個學生,期望以後他們走了,學生弟子們念着香火情,照拂老師的女兒一把,這群被接濟的學生裡,就有天資不錯但家境貧寒的華長清。
是鄭雯死活要選華長清的,其他人一律沒入眼,鄭老爺子愛女心切,自然就随了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