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時至今日,若再不加以阻攔,重蹈覆轍跟前世一樣的軌迹,那蠱蟲剔除與不剔除又有什麼區别呢?
橫豎都是一個死。
“引出蠱蟲,關聽肆才能放我走?”
尉遲千澈:“差不多。”又憂慮她再打什麼歪主意,鬧出大亂子來,特地補上句:“你如沉住氣,好好配合,應該能更快些。”
聞玳玳對這個回答近乎應付的答案很不滿意。
她突然想到一個辦法,于是乎:“可我太想我師父了,想得夜不能眠。”
這倒是真的,将聞玳玳從刑場救回來那日,尉遲千澈因為暈厥幾日醒來後得知,她瘋了一樣鬧着要見他,日夜不休,不吃不喝,把關聽肆喝龍池衛折騰的不輕快。。聽意思,倘若不是眼瞎,皇都大牢也不一定能關得住她。
會撬鎖,會假死,又能熬,又能忍,用各種示弱裝傻迷惑對方,問題是軟硬不吃,氣的人無法下手。
八百個心眼子時時刻刻、不知疲倦輪番上陣,關聽肆問尉遲千澈:“你這徒弟怎麼帶的,也教教我呗?”
幸而,尉遲千澈了解聞玳玳,默認另一重新身份帶給她的信賴,讓她總覺的有策反希望。
知道她不信任關聽肆給的東西,便邀她同食一盤菜,同食喝一壺茶,同樣的被褥,連裡衣都是他的新衣改小。聽她抱怨,聽她傾訴,聽她誇贊,聽她思念,聽她一次又一次的剖白愛慕,直到最近幾日,才稍稍平複她的情緒。
當前,再一次聽到她不避諱的想念,尉遲千澈一如往常,緘默不語。
在聞玳玳看來似是覺的力度不夠:“長雲哥哥,見不到師父,我會死。”
尉遲千澈眉尾一跳。
“相思而死。”
尉遲千澈:“……。”
“我本就有心疾,每每入夜,一想到兩年不見的師父,就似針紮般疼痛不能忍。長雲哥哥,我被蒼羽困了兩年,我太想去問問師父,為何沒有來救我,為何沒來看我過一次,是不是覺得徒兒是個廢物,抛棄徒兒又另覓他徒。”說到這兒,聲調配合的卑微下去:“縱使做最壞的打算,師父不要我這個徒弟,但我的心意總要告訴他。長雲哥哥,我知你是個面冷心善、博學多識,宏才大略之人,關聽肆有眼無珠,哥哥跟着他頂多做個無用的跟班,如若跟了我師父,不僅能報你的家仇,還能在臨淵複國後,得以重用。”
聽她長篇大論這麼多,尉遲千澈有件事很好奇:“成日想你師父,為何從不曾聽你提過想雙親呢?”
怎會不想,不過,自然是要先盼着見到尉遲千澈,弄死他,才能與父親、母親長長久久在一起。
所以:“我自小是師父一手帶大,說實在,我與爹爹、娘親關系不如與師父更親密些。但該盡的孝,以後我肯定是會盡的。”
聞玳玳的一句實話,讓尉遲千澈略略欣慰。
并非要與聞玄知夫婦比在聞玳玳心中的重要性,而是凡事都怕萬一,若謀劃十多年的軌迹仍舊改變不了,那他至少要保下聞玳玳一人。這個前世生生吓死,這一世可能要面臨獨活的徒弟,他費勁曆練那麼久的病态心髒,不到最後那一刻,他仍舊怕她接受不了。
當初将她與聞玄知夫婦分開,帶到翠微山,想盡辦法困她七年不下山,自也是打的或拆分、能酌減親情的主意。
雖然殘忍,但至少比再次吓死強。
與關聽肆聯手的事,暫時不能和盤托出,否則所有的事牽一發動全身,聞玳玳容易胡思亂想,指不定她關鍵時刻又鬧什麼幺蛾子。
改變前世軌迹在即,他不能分心。
面對這一次策反,尉遲千澈沒有明确拒絕她:“你如果實在思念你師父,就給他寫封信吧!我想辦法給你送出去。”
聞玳玳“……?”
功夫不負有心人!!!!!
“長雲哥哥知道我師父在哪裡?”
屏風另一頭。
“不能問的,就别問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謹慎。
寫信就寫信,至少能讓尉遲千澈抓到點蛛絲馬迹,趕緊來就她。
激動的坐到書案前就提筆。
然則臨下筆前,又停住了。
說起尉遲千澈,恩師死了,父皇、母後的骨灰也搶到手了。世間能牽制他的東西唯有複國。
連成親散了上千封請柬,都沒有請動他,龍池衛兩次進入蒼羽王府也選擇了無視她。
難道寫封信,就會來救她?
筆尖上的墨等了太久,實在架不住聞玳玳一直繃着,重重滴在了潔白的紙上,仿佛是在諷刺:連威脅尉遲千澈,都做不到,哪來的自信與他拼個你死我活。
隔着屏風,飄忽不定的燭光下,尉遲千澈見她身形一動也不動,若有所思。
沒忍住打趣:“方才能言善道,現在又不知如何下筆了。要不要我幫忙代寫?”
費盡心思要來的機會,卻又不知怎麼用的聞玳玳聲色有點僵:“長雲哥哥,我如此思念師父,你說,師父思念我嗎?”
擺弄被角骨節分明的手指加重了幾下,收緊了眉頭:“不知。”
書案前的人将筆重新放了回去。
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語氣沮喪至極,空洞無神的目光瞧向尉遲千澈:“是我天真了,師父心懷家國,怎會勻出心思挂念一個不成器的徒弟。”
尉遲千澈擺弄被角的手停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又怎麼安慰。
不知是不是聞玳玳錯覺,每次一提及師父,草莽兄就有所觸動。記憶猶新,當時自己一句喜歡師父,他二話不說将自己扔進了湖裡。而現在,無論自己怎麼說尉遲千澈的才德,自己思念尉遲千澈,草莽兄不但沒有像先前那般憤怒,還良心發現打算幫她送信。
難不成,真被她說動搖了?
既然如此,就需趁熱打鐵了。
現在去找小竹姑娘,助她一把,早日與草莽兄有情人終成眷屬。
門打開。
凄冷的風吹進屋子,散了一室青草香。
傍晚的風與白天不同,清涼中已經裹上寒。
她打了個顫,消沉的步子往外挪。
尉遲千澈:“做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