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确定某段關系,又像是在逃避,想要迫切離開這讓她快要窒息的地方。
尉遲長雲扣住她的手腕:“那吾說點你能聽懂的,你準備帶着孩子繼續在外漂泊?”
說來說去,原來是為了那點兒血脈。
虧着她差點就誤會了,蕩漾起來的心,冷卻下來。
不過,聽出他語氣。
“孩子既是你的,就還給你,是不是留下孩子我就能走?”
說放下就放下,這般輕松自如,一條鮮活的生命,竟被她談之若物。
“聞玳玳,何必刻意說出這般絕情,将你與吾推向如此難堪的境地。”
“什麼時候知道的。”聞玳玳的嗓音徹底涼了下來。
面對接連追問,尉遲長雲隻得她:“一年前,翠微山假死醒來後。”
“北大哥說的?”
尉遲長雲否認:“并非,他詳盡說了你假死後五年來在赤水國的種種經曆,獨獨對孩子三緘其口。是吾自己想明白的,若孩子真是蒼旻的,他絕不會在被俘後,有那麼深惡痛絕的挫敗感,他至少會認為,在血脈的傳承上,赢了吾他與你的血脈,不僅是紫殇最後的希望,更是知道吾絕不會在傷害你的前提下,損及孩子的性命。說不定還會悉心教導,令吾為宿敵養孩子。想想,對蒼旻而言,這樣的報複豈不是極為痛快?”
聞玳玳倒是忘了,尉遲長雲可是隻慣會玩弄人心的老狐狸,掌握整個十方世界的盤根錯節的人脈網,一個小小的孩子,又怎能瞞得了他。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為何什麼不說,無視我的晨昏定省,無視我的歉意。”
“是因為蠱蟲。先前是吾弄錯了蟲主,讓你吃了混着蒼羽心頭血的飯菜,緻使你在牢獄之中,情緒一再悲望,最後自戕。一年前在翠微山那段時日,你的餐食之中,皆重新混入了蒼旻的心頭血,倘若我以新蟲主的身份現身,情緒兩相矛盾波動,會造成你記憶上的錯亂。”
說起自戕。
聞玳玳揭穿他的虛僞:“明明當時動了殺心,又何必拿蠱蟲做借口。”
尉遲長雲急急解釋:“怎會,吾給你的匕首壓根兒沒開刃,而且那匕首,需要世間能工巧匠兩人合力才能開刃。”
開刃。
聞玳玳不由想起匕首剛賜予她時,就被白衣男子拿走了三日。
當時脖子上的刀痕,白衣男子給她做的血腥又逼真,所以她壓根兒沒仔細研究過匕首有什麼玄妙之處。
假死之事,毫無破綻,疏密有緻,真稱得上瞞天過海了。
話說回來。
聞玳玳神色黯然道:“尉遲長雲,躲着不見我,是不是怕我會強迫于你?”
向來沉穩的尉遲長雲幾乎是立刻否定:“自然不是。”
今日的他說起話來,似乎格外瞻前顧後,先是靜了靜,望着她好半天,直到把懷中的姑娘給盯毛了:“吾隻是想确定一件事。”
“什麼事?”
“你……。”
喪倫敗行,像是踐踏天下道德品性,硬撐着莫大的羞恥感,頭一次,對自己内心真實的聲音如此缺乏底氣:“想要确定你是否真的厭惡我,若不是,心中可有過我。”
聞玳玳聽得認真,聽得之後,是狂風巨浪的震驚:“你親口說過,我不配。”
話既然開了頭,尉遲長雲就會說下去:“自己騙自己,也騙你的話,就别信了。”
聞玳玳低下頭,臉頰已經從耳根開始整個燃燒起來,裙擺也已經被她扭的不成樣子。
一直骨節漂亮的手,同時将她的兩隻手給覆蓋住,帶着撥開雲霧,要見日光的堅定:“聞玳玳,你可願意與我共同背離這世間對良知的束縛,并肩站到一起,共賞一方世界的繁華盛事?”
狐狸眸子但凡深情起來,饒是在屍山血海中蹚過來的聞玳玳,也受不住。
喊了十五年的師父,如今的一方世界之主,從來都是那麼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在跟她低頭,在跟她示弱。
聞玳玳自然忘不了一年前的翠微山下,當真正面對徹底失去他,瞬間崩潰,心碎腸斷的天塌地陷。
她感到一陣眩暈,内心湧動着混亂的情緒。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她一時語塞,無法迅速找到恰當的應對之策。隻覺血液在體内疾速倒流,仿佛很想要同尉遲長雲說的那樣,與他一起沖破世俗的束縛,全身的脈絡也似乎随之跳動起來,激烈而狂亂。
然,話到了嘴邊卻是:“我……對不起。”
起身掙脫尉遲長雲,穿上鞋,逃了出去。
對,堂堂匪首,臨陣脫逃了。
無盡渴望的光,暗了下去。
冷不防,門被重新打開。
是聞玳玳去而複返。
“你。”有些不敢看他:“你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個女人,我再來找你談。”
砰!
門被關的迅疾。
尉遲長雲片刻茫無頭緒後,片刻,從若有所悟到失笑:主動來談,昨晚的事,昨晚他說的話,她果然都記得。
看來蠱蟲無恙,餘毒已解,襲音沒說錯。
後宮的女人,确實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