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九名貴女的笑聲輕掀。
尉遲長雲低頭平了平袖口,衣擺,分外習以為常聞玳玳沒事就愛搞負隅頑抗這一招。
但聖上駕臨,足見重視,名師老臉上挂不住,也不好發火責怪,隻得舔着老臉,一臉慈悲相道:“沒關系,今日為防考核出意外,樂器皆有備選,不知姑娘擅長哪一種呢?絲弦類,吹奏類、打擊類,就算再偏門些的,老朽這樂司都應有盡有。”
聞玳玳掃了眼各式各樣的樂器,聽起來很随意道:“都行。”
所有人:“…….”
尉遲長雲不動聲色的抿了口茶,沒正眼瞧她作。一番凜然正色的模樣,簡直與昨晚情難自持,深情綿綿大相徑庭。
親自來監督她核考,莫非是擔心她不想做這個皇後?
衆目睽睽,她若是來個臨時起意,中間段出了什麼差錯,哪怕尉遲長雲再一手遮天,他還能有失公平不成。
“民女試試唢呐吧。”
所有人:“…….”
對于大家難以置信,情緒快要原地炸裂的反應,聞玳玳表示很滿意。
她走到樂器架前,細緻搜尋一番卻并未發現其蹤影,随後,又去存放各類樂器的大木箱中,耐心翻找,終于在最底層被她找到。
尉遲長雲送來的新衣,她沒多講究的用袖口擦淨了唢呐上的歲月塵土。
在尉遲長雲跟前站定,擺上架勢,刺耳嘹亮的一聲,就開始了。
沖雲破霧!
劈天蓋地!
在群起嘲笑,唉聲歎氣中,一衆人逐漸漸入佳境。
本抱着看好戲的貴女們,更是不自覺的安靜下來。
樂師名家,有一位更是錯愕激動的起了身。
待樂曲終了,聞玳玳長舒一口氣。
要說,這絲弦類,吹奏類、打擊類,在尉遲長雲的步步緊逼下,她無一不會,奈何也是無一不精通。
别人都是擅長一種,從而精進技藝。
而尉遲長雲對她的指導卻是,廣撒網多撈魚,任何東西你可以不精,但你不能不懂,更不能不會。樂器會一門,通百門,所有的樂器都要沾手,每一樣樂器隻會一首擅長的曲子,出去撐門面,便夠用了。
唢呐是當年她最不擅長卻是最喜歡的一門,因為尉遲長雲怕吵,唢呐并沒有一點一滴的親自教授,而是在她已經通曉音律後,直接扔下一本曲譜,讓她自己尋個僻靜處自己練着玩兒,也是唯一一門沒有面對面親自考矯過的。
時隔多年,今日,就讓尉遲長雲驗收成果吧。
尉遲長雲以一種雲淡風輕的姿态瞥了她一眼,他那雙潋滟的眼眸中,隐約透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困擾,眉宇間微微皺起,卻并未影響他舉止的從容不迫。相較于在場的其他人,他四平八穩氣度,格外突奪目。
以唢呐之音,競逐皇後,簡直聞所未聞,史無前例。
卻沒想到樂師中方才最為激動的老者,誠懇的問:“聞姑娘吹的可是《浮生變》?”
聞玳玳放下琴,發現老者異樣,不明所以得點頭:“正是《浮生變》。”
“《浮生變》講的是浮生若夢,變化無常,聞姑娘铿镪頓挫的吹法,将譜曲之人在經曆千生萬死後釋然的心境給吹了出來,實在令老朽為之動容。此曲譜早已流失百年,老朽手中的也不過是赝品殘卷,不知姑娘怎會有完整的曲譜?是有什麼機緣巧合得到嗎?”
百年殘卷?
尉遲長雲扔給她練習的時候,曲譜确實破破爛爛,不過并非殘卷。聞玳玳懂了,以尉遲長雲的身份,他手裡的東西怎會是赝品,即便是殘卷,下邊的人也會盡全力給他補齊。
見老者迫切。
聞玳玳隻得糊弄是從祖上手裡傳下來,至于有什麼機緣巧合,就不清楚了。畢竟守護乾陵的鬼膺村在臨淵,本就是個神秘的存在。答應下會将殘卷缺失的部分抄錄一份,過幾日給老者送去。
一不留神,吹了個百年名曲,甲等已然闆上釘釘,與之并列的還有柳雪雲。
這個結果似乎并沒有出尉遲長雲意料,樂試考核結束宣布結果後,他便在崇拜與敬仰下,連個眼神都沒遞給聞玳玳的晃走了。
其中八名貴女見尉遲長雲起駕回宮,也相約着抱團離開。
那第九位貴女,相較于其他貴女而言,顯得尤為與世無争。她年約十五六歲,面容嬌美,桃眼粉腮,憨态可掬。她手裡拿着蕭,款步走來,眼中流露出幾分攀談的意味,顯得親切而溫柔。
嗓音清甜:“聞姑娘,剛才一首《浮生變》吹的曲子真好聽,應是苦練了很久吧。”
聞玳玳記憶一流,就算是随耳一聽的,也不會忘記。回想起這位貴女應是當朝正一品徐太傅之女徐甜一。
這位徐太傅,便是當年陪着尉遲長雲上刀山下火海,并肩共赴險境,在即将看見光明之前,終耐不住思念妻兒的孤寂,跳河自盡追随而去的帝師——遠房堂弟。
去過帝師喪禮,也敬佩他老人家能将尉遲長雲教誨的如此強大,本着對帝師的敬重,對他遠房家人也應敬重的聞玳玳,停下匆匆腳步,謙遜地說:“是花費了時日,讓徐姑娘見笑了。”
徐甜一倒是不見外,親昵拉住聞玳玳的手,欣喜歡快地說:“昭昭,你叫我甜甜就好啦。既然昭昭肯在殘卷上花費時日跟心血琢磨,定是喜歡吹奏。說出來不怕昭昭笑話,其實我對吹奏類的樂器都有所涉獵,唯獨這唢呐,家中人覺得它不夠雅正,我平時也沒機會偷偷練習,反正後日才考棋技,不知昭昭什麼時辰有空,能指點一二?”
差點忘了,聞昭,是尉遲長雲現在賦予她的新身份。
這唢呐她就會一首曲子,若論指點,啟不露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