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碧棠是第一次将她的脾氣顯露出來,苗秀秀急的要追去裡間。
但聽見林碧蘭在那問道:“大山,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小妹有錢的?還知道她至少有一千塊錢?”
苗秀秀停下了腳步,她得先聽聽,清楚事情的緣由。
貝碧棠走了,黃大山當個沒事人似的,他悠哉悠哉地說道:“這得問你這個好小妹了?說沒有在西北沒有處對象,結果不僅處了,還倒貼給男方一千塊錢。現在人男方要結婚了,他的未婚妻氣不過,兩人還有着債務關系,便拿了一千塊去小菜市場撒給小妹。”
曾琳琳剛開始鬧出來的勁爆開頭,好在,那些目睹的人是最遲離開小菜市場的。她們有誤會了貝碧棠,所以回家後,這傳言傳得沒有太離譜。不然貝碧棠就是人人喊打的破鞋了。
一千塊錢,即使全是大團結那也很多。
林碧蘭不由地看向苗秀秀,無聲地詢問。
苗秀秀搖搖頭,說道:“我沒見到。”
她沒騙林碧蘭,貝碧棠确實是空着手回來的,連片爛菜葉子都沒有帶回來。
林碧蘭動了動嘴唇,還想跟苗秀秀說些什麼,苗秀秀卻沒有理她,起步往裡間去了。
苗秀秀以為貝碧棠在裡間偷偷哭,誰知道撩開布簾子,走進裡間一看。
貝碧棠雙目清明,無一絲紅意,正在捧着一本高中語文課本看。
苗秀秀上去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書,沒好氣說道:“還有閑心看書?!你看看你,把家裡給鬧的。”
貝碧棠擡眼看她,口吻清淡,說道:“姆媽,這事全是怪我啰?”
苗秀秀拿着書,挨着貝碧棠坐下,苦口婆心地說道:“你這脾氣,真是從小就死倔。以後你也這樣跟婆婆、老公倔着來?得改一改。”
貝碧棠涼涼地說道:“我又沒錯?為什麼要改?不讓黃大山和林碧蘭改?我平時容讓得夠多了。”
得,連大阿姐都不叫了。
苗秀秀緩了緩,換成了更加溫和地語氣,她說道:“姑爺也是生氣你一千塊錢白白貼了人家。”
貝碧棠說道:“我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他一個姐夫還管到小姨子身上來了?我平時給家裡買這買那,也沒見他假客氣一句,小妹不要花這麼多錢,自己留着花。”
苗秀秀沉默了半響,面上出神,喃喃地說道:“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每個人都難處。你太年輕氣盛,太較真了。”
這話貝碧棠可不認可,她哪裡年輕氣盛,較真了?要是她真這樣,家裡早就雞飛狗跳了,徐則立同時交往兩個對象的事,早就傳遍華東師範了。
還有曾琳琳,她來鬧事,自己不得跟她打起來。你抓我臉,我薅你頭發,你刮我臉,我踹你腿。
貝碧棠問道:“那這電視機?姆媽說我該不該聽黃大山的,買了?”
苗秀秀長歎一口氣,含糊地說道:“四百塊錢也不多,姑爺要買的電視機也不是最貴的。”
貝碧棠盯着苗秀秀污濁的眼珠,更直白地問道:“姆媽的意思是買了?”
苗秀秀無奈地說道:“就當是你孝敬我這一回,我以後也不圖你什麼了。”
貝碧棠冷笑說道:“我平時還不夠順着姆媽嗎?生怕你累着,什麼活都接過來自己做了。就連去了西北,也時不時給你寄東西。我沒記錯的話,姆媽,每年春節,我都給你彙款五十元。”
貝碧棠說膽大也膽大,說膽小也膽小。
在兵團時,她跟幾個關系鐵,嘴巴嚴實的女知青,偷偷摸摸地倒騰自己分配到糧食和副食品,賺了一小筆錢。這事她連徐則立都沒告訴。
這筆意外收入,她分次彙回了上海。
苗秀秀面容讪讪地說道:“家和萬事興。”
貝碧棠嘲諷地說道:“依姆媽的意思,以前我們家都和和氣氣的,也沒見興起來。”
貝碧棠不肯讓步,以前都是她單方面讓步,現在她不肯了,事情就僵了。
苗秀秀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她說道:“電視機不行,那小物件呢?要不買一輛女士坤車,你上班也能用得到。石庫門裡隻有少數人家沒有自行車,我們家就是其中的一家。就是買鳳凰牌的,也才一百五出頭,比姑爺要你買的電視機足足便宜了兩百五。”
買了是她用?還是林碧蘭用?黃大山那張厚臉,說不定會跟别人換,換一輛二八大杠回來騎。
貝碧棠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苗秀秀一邊瞄着她的臉色,一邊繼續試探說道:“那收音機?挂鐘?”
貝碧棠還是沒有說話,苗秀秀拍拍她的胳膊,臉色愁苦地說道:“就當給姆媽一個面子,你讓讓姑爺,你大阿姐和姆媽日後的日子才好過。”
貝碧棠搖搖頭,堅定地說道:“不買。我什麼也不買。黃大山今天一張口就是一台電視機,明天是不是就要一台電冰箱?!買了我也買不起。再說了,錢還沒還呢,我哪裡有一千那塊?黃大山胡攪蠻纏!”
苗秀秀怒氣上臉,她眼睛微瞪,說道:“錢還沒還?你不早說?剛剛不會這麼跟姑爺說,非要對着來!”
貝碧棠嘴角牽了牽,說道:“就是還了,我也不會給家裡買任何的大件。這錢我有用。”
苗秀秀沒好氣說道:“你不是有工作了嗎?現在的這份工作挺好的,時不時還能白拿些小魚小蝦回來,添個小葷。”
貝碧棠看了她一眼,語氣自然地說道:“這一千塊錢是我自己給自己準備的嫁妝。”
苗秀秀被噎住了,她雖然時不時催貝碧棠找對象,但她的嫁妝,她還真沒準備。二女兒出嫁時,她的陪嫁是拿着陳金龍給的彩禮,給備的。”
苗秀秀沒好氣說道:“那你趕緊找個對象嫁出去,這個家就清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