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聽到了一聲驚雷,顧媽止住了嗚咽,擡頭看向柳燕。青兒和大壯也睜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向他,就好像他剛剛說的是“我要登基為帝”一樣。
“可是柳公子,您大可不必……難道是——?!”青兒話到半截,突然住了口,羞答答地低下了頭。盡管她膚色較深,還是能看到她面頰上漲起的兩片紅暈。
片刻後,她垂着雙眸,擺弄着衣角道:“柳公子若是有意,青兒自然是願意的……”
嘁。真是戀愛腦。蕭珠在心裡默默吐槽:燕哥哥才不是因為看上了你才為你贖身呢。
話雖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偷偷将目光轉向柳燕,隻見他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青兒,道:
“青兒姑娘,莫非說比起被贖身,你更願意去裴府?”
“不!”青兒連忙否認,“青兒隻求能夠一輩子待在柳公子身邊,服侍柳公子……”
“哼。”
顧媽不以為意地發出一聲嗤笑。青兒也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過于直白露骨,立馬害羞地捂住了嘴。
見此情景,柳燕無奈地笑了笑,道:“青兒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時至今日,服侍我并不見得有什麼好處,隻會白白浪費了大好年華。”
“何況,顧媽和大壯也需要你……”他環顧了一圈衆人,目光最後卻落在了蕭珠身上,“再說了,我身邊還有珠兒幫忙呢。”
他有些俏皮地向蕭珠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說:
我有你就夠了。
頓時,蕭珠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像是小時候喝多了米酒,腦袋暈乎乎的。她連忙隔着褲子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好讓自己清醒過來。
剛剛還覺得青兒是個戀愛腦呢。看來,自己比起她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柳公子,我明白了。”青兒似乎有些失落,卻并未老羞成怒。她羨慕地看了蕭珠一眼,便彎下腰,把形态尚完整的柿子撿回籃子裡。
“唉,女大不中留啊。”顧媽撇撇嘴,然後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咱們還是先回屋吧,飯還在鍋子裡煮着呢。”
一聽到這個 “飯”字,蕭珠的胃頓時一陣痙攣。也是,剛剛耍帥的那一下把她積攢的能量幾乎揮霍殆盡了,還好系統沒有預警。
“咱倆也一塊兒去吧。”柳燕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朝她笑了笑,便牽着她的手跟顧媽進了屋。
“好香!”
一進屋,蕭珠便不由感歎。滿屋飄蕩的不僅是飯香,還摻雜着一股清新的氣息。具體是什麼她也形容不上來,隻覺得怪好聞的。
“這是顧媽最拿手的菜飯。”柳燕深吸一口氣,如此判斷道:“裡頭加了茼蒿、芝麻、香幹,隻可惜沒有鹹肉丁……”
“不愧是柳公子,猜得分毫不差。”顧媽的嘴角松弛下來,随後,她像是又想到了什麼,轉向剛剛才進門的青兒:
“你去抓隻雞來,好生招待柳公子他們。”
“顧媽,這就不必了吧……”柳燕還要推脫,顧媽卻道:
“若不是公子讓我們住在莊上,又一分田租不要,把地全交給我們種,收成全歸我們管,我們這一大家子早就完蛋了。莫說是一隻雞,這裡的一磚一瓦,哪怕是一根稻草,都是拜公子所賜,自然統統歸公子所有。”
“可若不是你們一年到頭辛勤勞作,我又怎麼有時間讀書寫字,準備科考呢?這些年來你們對我的照顧,抵消那點田租綽綽有餘,我又怎可像那些土豪劣紳般盤剝你們?”
“可這一百畝永業田,是柳家最後的産業,也是柳公子眼下唯一的倚靠……”
顧媽話音未落,柳燕便道:
“顧媽您一手把我帶大,不是母子勝似母子。我從未把您當做下人看待,你們也不必把我當成主子。再說什麼感恩戴德的話,便是彼此生分了。”
見狀,顧媽也不好繼續說什麼。她掃了一眼聞着飯香直咽口水的蕭珠,和顔悅色地道:
“你是餓了吧,要不先來碗菜飯墊墊肚子,雞還要好一陣呢。”
蕭珠聽了,雞啄米似地拼命點頭,顧媽見她這副急切的模樣,也不由發出一聲嗤笑,轉身便去廚房盛了一碗菜飯。
“喏。”她将盛得滿滿的碗遞給她,又塞給她一雙筷子,“吃吧。”
隻見眼前色彩斑斓的一團,白的是米飯,綠的是茼蒿,褐的是香幹,還有細碎的芝麻點綴其間。在豬油和菜汁的雙重浸潤下,米飯不僅泛着油光,還透出淡淡的青色,粒粒分明,晶瑩剔透,簡直像是上等的羊脂美玉。
蕭珠貪婪地深吸一口飯香,随即拿起筷子,扒拉起米飯來——
好吃!
油潤的米飯、嫩滑的茼蒿疊加筋道的香幹,口感豐富到了極緻。每一次咀嚼,食材的香氣都會再一次地在口中釋放。茼蒿清香細膩,香幹鮮香微鹹,即便沒有柳燕所說的鹹肉丁,也不會覺得少了些什麼。看來,顧媽的手藝也挺不錯的。
轉眼間,一碗菜飯便見了底。
蕭珠有些意猶未盡,可這畢竟是在别人家裡,她也不好意思再要一碗。就在她準備放下碗筷時,柳燕卻向她伸出了手——
“哥哥來幫你再盛一碗飯吧。”
“怎可麻煩柳公子,還是讓我來——”顧媽再次為蕭珠盛了一碗菜飯。然後,她轉向柳燕,遲疑了半晌,終于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