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蕭珠一陣心慌，差點讓手裡的碗筷砸到地上。

完了。顧媽肯定察覺到自己不是一般人了。早知如此，自己應該收斂一點的……可是，她又怎能眼睜睜地看着柳燕受人欺辱呢？

柳燕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蕭珠的背，語氣平淡地反問顧媽：

“怎麼個古怪法？”

“就是——您不覺得這孩子長得太快了一點嗎？”顧媽道，“這孩子身上的衣裳，還是青兒九歲那年做的，之前還嫌寬松，如今就已短了一截了。”

聽到這裡，蕭珠懸在半空的心稍稍下降了些。

看來，顧媽并未看到自己大展威風的一幕。于是，她将勉強遮住手腕的袖口，往下扯了一扯，又微微曲起膝蓋，好讓自己的個頭不那麼顯眼。

哪知下一秒，進門來就一直一聲不吭，隻顧蹲在火炕邊玩灰的大壯發話了：

“媽，你可别小看這娃娃。她可厲害了！ ‘砰’地一下，就把那頭肥豬給撞飛了！”

糟了！

蕭珠的心頓時往下一沉。這個傻大壯，早不吱聲晚不吱聲，偏偏這個時候來火上澆油幹什麼。

“豬？”顧媽皺着眉頭道，“我們家隻養了牛和驢子，沒有豬。”

趁顧媽還未反應過來，柳燕趕忙插話：

“大壯莫不是想肉吃了，青兒方才出去捉雞，今天夠吃一頓好的了。”

大壯一聽有雞肉吃，樂呵呵地隻說好。柳燕又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去幫幫你妹妹？哪怕不敢殺雞，幫忙拔拔毛也是好的。”

“好好好！”大壯使勁點了點頭，便一溜煙似地跑出了房間。

就這樣，柳燕靠着一隻雞便打發走了大壯。他扭頭轉向顧媽，道：

“顧媽，你這兒還有蔥姜之類的配料嗎？今天這隻雞，就由我來做吧。”

“有的有的，”顧媽連聲答應，“我這就去采。隻是，怎可勞煩柳公子……”

“顧媽您忘了？我們在柳府的時候，你不是也經常誇贊我的手藝嗎？”柳燕揚了揚眉毛，道，“好不容易得了一隻雞，我還擔心你們做的沒我做的好吃呢。”

“這倒也是……”顧媽像是被柳燕說服了，“那我這就去挖點蔥姜來……”

她扶着腰，慢悠悠地起身，臨走前還疑惑地瞥了蕭珠一眼，像是想要說話，又忘了自己該說些什麼。

眼看着顧媽關上了門，房間裡隻剩自己和柳燕，蕭珠終于呼出了那口憋了好久的氣。

剛才真是有驚無險。還好柳燕機智，把他們都哄出去了。

一轉身，她卻迎上了柳燕的目光，隻見那雙一向澄澈明淨的眼眸裡，竟然彌漫起霧一般的愁緒。

“燕哥哥，怎麼了？”她惴惴不安地問。

“沒事。”柳燕搖搖頭，輕聲道，“我隻是想，珠兒莫不是神仙轉世……”

“神仙？”蕭珠連連搖頭，“我怎麼可能是神仙。要說神仙，燕哥哥還差不多。”

柳燕嘴角微彎，道：“那珠兒你說說，哥哥我有哪裡像神仙？”

“嗯——長得像神仙一樣好看，又像神仙一樣善良，還像神仙一樣聰明。最重要的一點是，做的飯特别特别好吃。”蕭珠一根根地扳着手指說。

對了，神仙不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嗎？自然也不會做飯了，如此看來，柳燕真是比神仙還要厲害！

柳燕莞爾，道：“那哥哥這就給你做好吃的。”

過了一會兒，青兒、大壯和顧媽也進來了。青兒帶着已經處理好的雞肉，顧媽則挎着一隻竹籃，竹籃裡是剛剛挖出來的，根部還帶着泥土的新鮮蔥蒜。

柳燕一瞥竹籃，眼睛立馬亮了起來。他拎起一片碧綠肥厚的葉子，道：

“想不到這裡還有山柰。”

“燕哥哥，山柰是啥？”蕭珠朝着柳燕的手上望去，看到的卻隻是其貌不揚的雜草。

“山柰是一種草藥，能夠驅寒祛惡氣，治牙疼和肚子疼，還有股特殊的香味，拿來當佐料最好不過了。”柳燕提起那顆“雜草”，讓蕭珠看清它鼓鼓囊囊，長得像彎曲拇指一樣的根莖。

“這不就是生姜嗎？”蕭珠撇了撇嘴，“我最讨厭吃生姜了。”

沒錯，尤其是混在土豆絲裡的生姜！從小到大，她可沒少遭遇過這些味道辛辣，又善于僞裝的“刺客”。

哪知柳燕笑着搖了搖頭，道，“這和生姜可不同，珠兒你吃了就知道了。”

“不過呢，山柰的确有個别名，叫做沙姜。”柳燕繼續解釋，“有了沙姜，就可以做沙姜雞了。”

沙姜雞！

雖然沒有吃過，可是感覺很好吃的樣子！

蕭珠還在流口水，柳燕便已經忙活開了。隻見他拿起一把小刀，像是變戲法一樣，刀刃轉上幾圈，三五下就剔出了一副完整的雞骨架，雞皮卻完好如初。接着，他又換了一把菜刀，将整雞切割成大小均等的雞塊。

另一邊，顧媽也在幫忙擇洗新摘的山奈，她将根莖上的綠葉統統摘下來，正要把它們随手扔進爐子裡，柳燕卻攔住了她。

“公子，這些葉子雞都不吃的。留着也沒用呀。”顧媽一臉疑惑地說。

“你且将它們洗幹淨，我自有用處。”柳燕笑道。

顧媽見狀，也隻得将山柰葉沖洗幹淨，一片片疊好了放進筲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