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即便是剛剛那個抱起自己的陌生女子,此刻也消隐在人群裡,不知所蹤了。
這主要是因為,柳燕平時甚少和顧媽一家以外的人打交道,住的地方又格外偏僻。蕭珠之所以能結交到朋友,也是在山上拾柴、在河邊擔水的時候偶遇的。
另一邊,顯然也沒有一個村民認識蕭珠。
他們一邊皺着眉頭打量着她,一邊交頭接耳:
“這是誰家的孩子?”
“不知道,我好像沒見過。”
“是不是隔壁村的……”
蕭珠想要自我介紹,可也許是過于虛弱,隻能發出幾不可聞的氣音,根本沒有人能聽到她在說什麼。就在這時,一人突然大聲道:
“你看,她拳頭上有血!”
“是喔,還有那些豬毛!”
“該不會,那頭野豬是她打死的吧……”
“怎麼可能!”
“那,那頭豬是怎麼死的,總不可能一時想不開撞樹自殺了吧。”
“也是哦……”
沒有人會相信外表弱小的蕭珠能打死一隻野豬。然而,事實畢竟活生生、血淋淋地擺在眼前:
野豬死狀凄慘,趴在它身上的蕭珠卻毫發未損。這不由引發了更為激烈的讨論——
“手上是野豬的血吧。她自己倒沒受什麼傷。”
“臉上也有一點血迹,好吓人啊。”
“她一個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終于,人群中傳來一個膽怯的聲音:
“她……會不會是妖怪呀?”
一瞬間,衆人鴉雀無聲,蕭珠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她現在耗盡了力氣,又落到這幫疑神疑鬼的村民手裡,情況着實不容樂觀。再不自我澄清的話,可能就要被當做妖怪燒死了。
于是,她張開嘴,努力從喉嚨裡發出聲音——
“爹!”
掩蓋她聲音的,是一聲稚嫩的童音。
“這不是二毛嗎!”有人驚道。
“找到了,二毛找到了!”人群互相轉告,分散開來。
蕭珠也終于看到了,二毛被一名壯年男子抱在懷裡,臉上滿是橫七豎八的眼淚和鼻涕。
盡管自己的危機還未完全解除,蕭珠卻着實松了一口氣。
至少,二毛沒有因為自己的決策而遭遇不測,真是太好了。
下一秒,二毛卻伸出又短又粗的小手,直直地指向了蕭珠:
“爹,就是她!”
蕭珠剛剛綻放的微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這小子,不會要來個恩将仇報吧?
“快放我下來!”二毛一扭身子,瞬間從男子的懷裡跳了下來。
緊接着,他不顧衆人的驚呼和阻攔,徑直跑向蕭珠,撲進了她的懷裡。
“嗚嗚嗚……蕭姐姐,我還以為你死了。”他緊緊抱住蕭珠,以不遜于野豬的音量大聲嚎啕起來。
反正自己的衣服都這麼髒了。于是,蕭珠很是包容地允許他把鼻涕眼淚弄到她身上。
話說回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叫自己“蕭姐姐”呢。以往這小子總是犟頭犟腦的,仰起脖子叫她蕭珠。
蕭珠的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暖意來。她伸出手,用剛剛恢複的一點力氣輕輕拍打二毛的背部。
過了好久,二毛總算稍稍平複。他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無比愧疚地說:
“蕭姐姐,對不起。我不該賭氣跑到林子裡去。”
“沒事的。”蕭珠的嗓音有些沙啞,卻仍然不遺餘力地擠出微笑,“你平安就好。”
“我之所以和你作對,其實……是在嫉妒你。”二毛喃喃自語道,“嫉妒你有那麼大的本事,嫉妒你有那麼多人的喜歡……”
“沒關系的。”蕭珠沒想到,一個小屁孩的心思也會這麼複雜。她隻得安慰他道:
“這隻是說明,二毛想要變得更好而已。”
就這樣,兩個小孩像是戲台上的優伶一般,被一衆村民注視了許久。終于,有人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二毛,這位小姑娘,不是妖怪啊?”
“蕭姐姐怎麼可能是妖怪?”二毛扭過頭,不滿地道,“是妖怪的話,我們早就被蕭姐姐吃掉了!”
“可是……”那人滿腹狐疑地看了一眼蕭珠,問,“怎麼證明她不是妖怪呢?”
此言一出,站在他後面的村民紛紛點頭。
的确,污蔑一個人很容易,澄清則要艱難得多。何況,證明蕭珠是妖怪的證據就擺在衆人面前。
二毛急了,道:“我說不是就不是!”
他站起身子,張開雙手,擋在蕭珠的面前,道:
“你們誰也不許動她!”
盡管如此,人群還是對蕭珠有些戒備。許是覺得,小孩子的話不具備可信度吧。
蕭珠隻能接受一道道帶着善意或敵意的目光的審視,身子也越發疲憊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可是,如果沒人幫助她的話,她是不可能順利回家的。
就在這時,有人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驚呼道:
“柳公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