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舒青最後一個計策沒有被采納,但這一晚的對談給了陳澤成和秦氏許多啟發。他們很快着手修訂白木書院的章程。
幾個考學的書生中果然有兩人願意擔任蒙學的老師,又有五六個普通學生願意擔任這新設的“助教”一職,這下更加便宜。
在陳舒青的提醒下,陳澤成從五個助教中選擇出比較機敏的四人,配給蒙學的兩位新任老師。他們三人一組,正好可以一組兼任半天的課程,先由考學的書生講一個時辰,然後布置下課業,無論是書寫還是練字,都可以讓本組的二位助教輪流監堂管理。
這樣一來,每個學生花在蒙學上的時間不過一個時辰,對他們的課業影響極小。而且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是開課之後陳澤成才發現的。
原來自從書生們擔任老師以來,蒙童的數量竟然又有增加。
陳澤成細細詢問,除了有兩個孩子是剛剛知道白木書院複課,又因為家離得近所以附學以外,其他四個孩子卻是聽說白木書院的蒙學教的甚好,所以特意從比較遠的地方來附學的。
難道那兩個書生竟然是什麼教學天才不成?陳澤成懷着這樣的疑惑,走到書院一角的蒙學館,透過窗戶觀察。
此時正輪到一位姓許的書生上課。蒙學嘛,自然是從最基本的教起,今日的篇目便是《三字經》【注1】。
三十多個蒙童将教室擠得滿滿得,陳澤成覺得如果有機會,還是要給他們分班,不過現在一切剛剛開始,找到這兩個書生願意代課已經不容易,分班就需要4個老師和8個助教了,此刻确實急不得。
許書生年輕,不像那些傳統的老學究一樣,隻會端坐在上方講課。
他一邊拿着書,一邊遊走在蒙童之間。
書聲朗朗,孩子們讀完了“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四句,眼巴巴地看着許書生。
這是第三日上課了,所以堪堪講到第三節。此段故事甚為簡單,就是孟母三遷。
許書生先是解釋了句意,忽而有個孩子舉手道:“先生,我有一個問題?”
若是在旁的私塾或書院,這樣随意提問的學生多半會遭到老師的斥責。許書生顯然沒有這種想法,他點點頭,溫和地道:“王啟凡,你說吧。”
聽到“王啟凡”這個名字,陳澤成一楞,定睛一看,原來正是王念盛的兒子。
雖然陳舒青所暢想的職業學校夭折了,但秦氏做主,請了王啟凡到書院裡擔任雜役,這裡的收入雖然比他四處給人做工略低,可是能夠就近照顧孩子,而且若是算上王啟凡免去的學費,那實際收入是大大增加了。
王念盛十分感激陳氏夫婦,他一面幫着秦貴打理書院裡面的雜物,一面有空就給書院裡做家具。他的手藝還不錯,做出來的座椅十分牢固。
秦氏看了之後,又請他給女兒打一副書架——她覺得女兒這次幫助家裡甚多,要好好鼓勵。
父親在書院做工才有了自己讀書的機會,王啟凡分外珍惜。雖然他早就跟着父親學過《三字經》,但王念盛本身的學問比較單薄,說是教了一遍《三字經》和《千字文》,不過是将文章帶着孩子讀了一遍,又把一些淺顯的典故講了而已。所以王啟凡聽許書生的課的時候,格外認真。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提問了。
許書生似乎對他格外有耐心,認真聽着他的提問。
“先生,什麼是‘機杼’?”
許書生還沒有回答,另一個帶着一點點嘲諷意味的童聲響了起來:“哈哈,你竟然連機杼是什麼都不知道?果然是沒了娘的孩子。”
有三五個孩子跟着笑了起來,小小的王啟凡漲紅了臉。
陳澤成朝着發聲的孩子看去,原來是一個和王啟凡年紀差不多的男童,穿着錦緞,顯然家境不錯。陳澤成認出來了,原是今日剛剛入學的六個孩子之一。姓姜名輝,家中經營着兩個雜貨鋪,鄉下還有幾百畝地,所以生活得甚是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