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峰忍不住在心裡感歎。看來陳家的風水就是要為人師表。
白銅為自己公子辯解道:“我們今日是向陳先生請了假的。”原來謝峰向陳澤成請辭,提到幾日後要随着押運霍部小王子的隊伍一同回京。陳澤成便讓他今日在秀水城中轉轉,買些禮物帶回去。
謝峰内心實在沒有這個念頭,但老師這樣殷殷叮囑了,他無法推辭,便想着要麼給外祖母和陸姨買一些綢緞回去好了,不成想一到集市上就遇到了陳舒青。
連章埅都忍不住在内心感歎,秀水可真小啊。
陳舒青聽了白銅的解釋後,狐疑地看看自己身處的秦氏綢緞莊,問小夥計:“鋪子最近進了帝京都沒有的絲緞?”
小夥計撓撓頭,認真回答道:“回表小姐的話,咱鋪子在秀水可稱得上貨色新鮮,但是和帝京相比,嘿嘿嘿。”秀水畢竟隻是一座小城,遠遠不能與人口輻辏的帝京相比,這夥計也很是實在。
陳舒青倒不是要拆秦家的台,隻是自己的父親讓謝峰來買禮物,他就從秀水帶綢緞回去,未免也太敷衍了。
她搖搖頭問謝峰:“你知道我父親為什麼要你選禮物回去嗎?”
謝峰一怔,他可沒想過這個問題。
陳舒青也不着急了,細細與他分析:“你留在秀水,固然是謝将軍安排好了的。但若是讓帝京的長輩們覺得你在此呆了一個月依舊毫無進益,那麼留在秀水也就成了一個笑話了。”
其實陳澤成可能根本沒想這麼多,他隻是覺得謝峰離家日久,好不容易回去一趟,自然要拜見長輩,那麼提早準備一些禮物就比較方便了。
陳舒青猜測,陳澤成恐怕還以為謝峰在帝京過的是一團和美的生活呢。但她是在白木書院裡見過王禮時和陸修晴的,大概能估摸出幾分謝峰的境遇。
她覺得謝峰既然要買禮物,那就端端正正做出個樣子來,這才不負謝森和陳澤成的期望。因此特意轉了彎勸他。
謝峰想說自己并非依靠父親的力量才留下來,又想分辨自己并不在乎那些“長輩們”的看法。但是當他看到陳舒青沖自己微微搖頭的神色,終究把這些話收了回去。
算了,既然他們父女如此堅持。
“好。”謝峰低聲應了,又道,“那你說給中年婦人送什麼好?”
陳舒青見他應了,那自己也不好拒絕對方的詢問了。她認認真真地思考,順口對小夥計道:“掌櫃若是找到了我要的緞子,還請他在櫃上留一留,我暫且陪這位公子出去一趟,請掌櫃的勿要生氣。”
然後她就轉身對謝峰道:“我上次去北市,看到很厚實的毛織,不如你多買些給陸姨,天冷了做一件大氅,甚是實用。另外還有從渤海國運來的藥材,最是補氣養血,送給老人最好了。”
她一一說着,謝峰也一一點頭。兩人有商有量,一個上了馬車,一個翻身上馬,朝北市而去,白銅急急坐到了陳家馬車的車轅上。
兩個護衛,章埅和尺浣都自騎着馬,于是謝家的馬車就隻能空着跟在後面了。
章埅心裡頭着實詫異,記得仆蘭瀚留下自己的時候特地叮囑了,隻說公子有點小孩子脾氣,隻要不涉及安危,便多順着一點。
他在來秀水之前沒有見過謝峰,但也曾聽那些在帝京謝峰擔任過護衛的同僚們提起過,謝公子在帝京的名聲不佳,平日和陸家、王家這些親眷也相處得不協,又不喜讀書,常常惹是生非。
所以章埅一直小心謹慎,生怕觸動了謝峰的逆鱗。到時候他被打回北盧,不說被同僚嘲笑無能,更愧對将軍的信任。
哪知道自從進入書院讀書後,謝峰的生活極有規律,每日除了在白木書院讀書,就是回小院讀書,偶爾休沐的時候才到秀水城外跑一跑馬,看上去比仆蘭瀚将軍還勤勉……
章埅肩上的擔子立刻輕松了起來。
但有些細節還是能看出謝峰的少爺脾氣的。比如在書院裡,他就不太搭理段垚和陳書學兩個人。
章埅原先覺得他對陳家很客氣,看着他兩次面無表情地從陳書學面前走過之後,又推翻了這個想法。可是今日章埅看得清清楚楚,謝峰本來并不情願出來買什麼禮物,卻還是聽從了陳氏父女的勸告。
尤其是當陳小姐說起什麼“北方的毛皮”和“有益長者的藥材”,謝峰還能點頭,這畫面看起來就帶着那麼一絲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