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舒青處理好毛紡所這裡的事務之後,想了想,還是回家取了給洪氏等人的禮物,前去探望舅母。
看得出來,秦興昉在毛紡所的事情上投入了不少精力。于情于理,陳舒青也應該上門去表示感謝。當然,若是能夠勸得洪氏回心轉意更好,在陳舒青想來,舅母至少允許秦興昉繼續讀書。
洪氏看到她,十分高興,但也有少許的尴尬。好在陳舒青甚是乖覺,一進門就讓柳枝捧了從帝京集市上買的禮物。
從謝府淘來的美酒是孝敬外祖父、舅父以及大表哥的,新鮮花樣的綢緞是給外祖母和舅母的,南朝來的發钗是送表姐的,還有國子監新出的詩集則是送三表哥的。還有不少帝京特産的點心,她也裝了一大包。
洪氏看着桌上零零總總的禮物,心中直歎息,這麼好的女孩,怎麼就沒緣分呢。不過成不了兒媳婦,也照舊是自家的外甥女。
陳舒青将那簇新的詩集往洪氏面前推了推,讨好地笑道:“舅母,我這次匆匆忙忙去帝京,十分擔心毛紡所的事務。多虧三哥替我周全,所以我特地買了這書謝他。也不知道他滿不滿意。”
她裝腔作勢地歎了一口氣道:“哎,他要是不滿意,我可怎麼辦呀。”說着,她就偷眼去看洪氏。
洪氏心中本自酸楚,看陳舒青滑稽的神色,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實不用陳舒青做作,洪氏一早就知道她是特地來勸架的,不然為什麼趕着回家的第一日就急匆匆地過來呢。
“也罷。”洪氏摸了摸陳舒青的頭,溫聲道,“你替舅母去勸勸他。”秦興昉已經兩日沒有進食了,洪氏心中焦急萬分,卻又束手無策。她是不可能允許秦興昉繼續去毛紡所或者白木書院的。她甚至為自己之前的心軟而懊惱,如果秦興昉一直留在家中,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陳舒青哪裡能體會到洪氏百轉的愁腸,她連洪氏為何這樣做都不明白。隻是她畢竟不是小孩子,既然看出洪氏不會解釋原因,她也就不問了。
誰家還沒有一兩本難念的經呢?
得了洪氏的允許,陳舒青就去見秦興昉了。
秦興昉的住處緊挨着父母的院子,可以看出秦氏夫婦對這個兒子是十分偏愛了。陳舒青常去秦興旖的住處,同樣的院子,秦興旖隻住了正房,其餘的屋舍不是做了庫房,就是住了小丫鬟。秦興昉的院子卻沒有住其他人,除了正房供他休息之外,兩邊的廂房全改成了書齋,西廂房用來放書,東廂房則是他日常讀書習字的地方。
平日秦興昉就不許丫鬟和小厮随意出入他的院落,現在家中發生這樣大的争執,下人們都知道一向溫和的少爺最近心情十分不佳,自然都繞路走。
所以當陳舒青來到秦興昉的院子裡時,隻有一個字的感覺,那就是“靜”。唯有秋風輕輕拂過院中花木發出的蕭瑟聲音,讓人知道時間還沒有停止。
秦興昉就站在書房裡,他也不看書,也不習字,隻呆呆望着院子。陳舒青走過去,輕聲道:“三哥。”
“你來了。”秦興昉似乎剛剛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驚醒過來,看着陳舒青,應了一聲。
這件事在陳舒青看來,本是一件很尋常的代際矛盾,學校裡哪天不發生一兩件呢?可是等她見到本人,内心卻是大受震撼。
如果說陳舒青第一次見到謝峰,給他打上的标簽是“纨绔子弟”,那麼在她的印象中,秦興昉就是“文質彬彬”的代名詞。這位表哥好學,勤勉,放到現在社會,一定是飽受嫉妒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現在的秦興昉,看上去那樣的蕭索。好在他還沒有喪失生氣,眼中漸漸恢複了一些光彩,他甚至可以笑着對陳舒青道:“怎麼樣,你一定去毛紡所看過了,我也算不辱使命了吧。”
陳舒青點點頭,她感覺自己的表情都僵硬了,隻能勉強扯出一點笑意來,道:“多謝三哥。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大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