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把筷子輕輕地靠在餐盤上,轉頭對上謝甯期待的臉:“縮短刑期不等于斬立決。”
謝甯失望地“哦”了一聲。
沈清靜靜地看着他沒說話。
以謝甯的級别,去找個合适的軀殼降靈要比等他們清理再拼好一具骨架要快得多,但他整天浸泡在人海裡卻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
妖骨算不上軀殼,已經不具備降靈的條件了,就算拼好了能拿它做什麼呢?去醫學院當一具活的骨架标本?
然後自己指着自己:“呐,這裡——就是肋骨,我們吃的豬排骨也就是豬肋骨啦!”
這場面夠驚悚的。沈清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心情複雜。跟謝甯待久了,腦回路容易被影響。
謝甯沒有失望多久就迅速轉移了注意力。他看了幾個監控的位置,判斷出他們應該是在偏死角的地方,沈清後背一擋也看不見什麼了。
他指了下餐盤:“你不吃了?”
“不……”
謝甯嚴肅地說:“浪費糧食是不對的。”
沈清沉默地看着搶了他筷子的謝甯風卷殘雲。
這隻珍貴的、實力不俗的大妖,每天的行程就是在新川四處玩耍,到點了找他吃飯,看見美食店鋪在他面前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晚上抱着他買回來的吃的刷各種電視劇和電影,偶爾也聽一聽每日新聞。
除此之外就隻對自己那副骨架上點心,活脫脫一條千年老鹹魚。
但不管謝甯表現得再如何沒心沒肺,他也絕不能對他掉以輕心。
“吃完收工!”謝甯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示意沈清看幹幹淨淨的餐盤,“沈老師,辛苦你收啦。”
“你搞什麼!我熬了幾個大夜——!”
沈清端起盤子站起來,突然有個人打着電話急匆匆地從背後沖了過來,被他剛跨出去的腿絆了一下,連帶着他也往前踩了一步。
沈清本能地抽出一隻手按向桌面,一伸出去卻感覺自己按在了什麼軟乎乎的東西上。
他定睛一看,握住他的是一隻修長的手。他此時正和那隻手手心相貼,形成緊緊交握之勢。
這隻手骨節分明,極有力量,明明毫無溫度,他卻感到了一絲微溫的熱意。
“站穩啊沈老師。”
沈清擡起頭,跟謝甯笑得彎彎的眼睛對視。
謝甯的低馬尾因為彎腰扶人的動作,有一小束堆在了桌面上,長袖長袍的古裝給他增添了幾分“古老”的神秘韻味。
和着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他的笑容詭異地帶着令人心安的柔和,作為一隻妖物有種割裂的美感。
沈清怔了一秒,立即回神把手抽了回來,順帶把謝甯根本不會沾上髒污的長發從餐桌上拂了下去。
每隻想要重返世間的大妖都必有所圖,美麗的妖物也是一樣,越美麗隻會越危險。
在那天來臨之前,他必須找到辦法讓這隻大妖聽他的話,對他唯命是從。
——
數台電腦顯示屏前,一個長碎發的男人在操作一塊布滿奇特按鍵的面闆。
他背影挺拔,長腿交叉閑适地靠在椅背上,右手兩指間夾着一根香煙,左手肘邊放了一本卷起來的教案。
“叩叩。”
有人敲了敲門。
男人沒搭理來人,手指敲掉煙灰,送到唇邊淺吸了一口:“這麼晚還過來,褚科長對我不放心?”
褚士欽完全不在意男人這句明着的陰陽:“小小的入職面試也勞煩袁大教授親自把控,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看了眼袁術身邊的副操作位:“陳放自願成為[考題]已經五年了,對他的研究和控制是最完全的,從來沒有出過問題。”
“不過這次的考生極有可能牽扯到全妖會,趙一柏執意申請監考,你要注意不要讓他——”
袁術動作一停,轉椅轉了半個圈,頭頂打下來的燈光顯得他五官格外地深邃,他渾身帶着一種敏銳的氣質,能在課堂上随機吓死一位打瞌睡的大學生。
袁術兩指一放,煙頭做了個自由落體,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兩顆極小的火星。
“我家一柏身體軟軟,性格也軟軟,有什麼要注意的?”他笑了下,用鞋尖碾滅煙頭,“我隻負責維持妖瘴穩定,裡面的人最後是死是活跟我沒關系。”
褚士欽皺眉:“不要在控制室抽煙。”
“能在這裡燒符燒香,沒道理不讓我抽煙,”袁術把椅子轉回去,漫不經心地說,“這裡的東西都是從我手上過的,燒不了。”
“别對我這麼大敵意,趙一柏選擇戰鬥組是他自己的意思,你要是說服得了他,就把他從我們部門調走,我立刻批同意。”
袁術還是沒理他,褚士欽把手裡的資料放在教案旁邊:“這次的考生,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