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錢币在他手指上方一尺的位置突然從中心上下拔出一條銅鍊,下端那截被沈清虛虛地纏在手裡,上端不斷延長,像一條纖細的遊龍驟然朝面前的石龛牆撞去!
猶如攜帶了萬鈞之力,隻聽見“咔咔”幾聲山岩碎裂的聲響,銅鍊死死地釘入了石壁之中,不知道多深。
“站遠點。”
沈清交代離他最近的齊旭,齊旭馬不停蹄地跟袁術他們站到了一起。
“那我就隻能這樣躲啦。”
沈清動手的瞬間,一雙手忽然圈住了他的脖子,“哥哥要保護我呀。”
下一秒,沈清拉住鐵鍊猛地一拽!
“嘭!”炸裂聲四起,那面牆立即坍出一個不規則的洞口。
趙一柏在碎石崩落的動靜中大聲喊:“畫呢,畫還要嗎?”這幅畫已經錄入好了,帶出妖瘴也是帶不出去的,但在妖瘴裡不一定沒有用處。
袁術:“先帶上!”
趙一柏立即将卷軸塞進了背包,背包深度不夠,四分之一的卷軸立在外面。
在亂石堆上行動比平地困難很多,不過幾個人裡除了齊旭,這樣的障礙環境根本不算什麼。
袁術和趙一柏默認沈清照顧小孩,他們倆一人提起齊旭一隻手臂,三兩下就翻過了亂石堆。
他們剛進入這個洞穴,就被漫進來的瀝青逼退了三四米。
這個洞穴裡的瀝青比先前那個活動得更快,已經穿過了洞道,淹沒了整個空間的四分之一。
身後不遠處“嘩啦”一聲響,袁術堵住洞道的石塊被推到了。
不能停,他們得繼續跑。
沈清稍稍思考了一下,手裡的銅鍊這次飛向的是頭頂。
不用再交代,剩下三人立馬散開。
銅鍊抽出的瞬間,沈清飛身躲到洞中一塊立起的山岩後,碎石斷斷續續落了五六秒,泥灰四濺,躲得慢一點就會被澆個滿身。
洞頂上被扯出一個大洞,等落石停下來也不見有瀝青流下,看來上方的洞位置較高,漫起來的瀝青還沒來得及沒過洞口。
瀝青狀的黑色物體已經從身側和身後快速追了過來,這下不用提醒,幾人施展飛行術,先後從洞頂飛入上方洞穴,又沿着相對寬闊得多的洞道飛出了山體。
外面的濃霧淡了些,基本都沉積在建築下部。這一塊區域沒有需要運送上去的妖屍,外圍沒有那種鐵鍊,幾人遠離山壁朝中心飛了一段才停了下來。
“不對勁。”
沈清聽見袁術開口,他的餘光中看見袁術手裡的小型儀器在以極快的頻率閃爍着警示的紅光。
“妖氣濃度達到了2978Bs,”袁術沉聲道,“一般情況下,考場氣泵供給的妖氣濃度控制在500Bs以内。”
這種反常數值除非是設備損壞,無法控制妖氣濃度。異事局各種靈器設備的維護使用都極其嚴格,突然損壞的概率極低,幾乎不可能。
那就隻有一個原因了——陳放失控了。
沈清隻掃了一眼,就從袁術的表情上明白發生了什麼。
陳放死了。
他的死亡單方面終止了跟異事局的合作,這個考場是他的最終歸宿,而他們,從現在起面對的是一個不受控的,貨真價實的【S+】妖瘴。
“咕——”
所有人同時聽到了那塊大鐵盤下面,傳來黏膩的翻湧聲,有什麼東西在其中活動,似乎下一刻就要從濃霧中鑽出。
可這裡離頭頂的光區太遠,那片光線被反複攔截之後所剩無幾,沈清和袁術擲出的十來隻火符僅僅能照亮他們周圍三米左右的距離,腳下什麼也看不清,仿佛置身于一片遼闊的黑海海面。
這樣幾乎全黑的環境就連沈清也隻能看見那片瀝青不斷起伏的輪廓,漸漸地有白色的東西從裡面“吐”出來,那姿勢和顔色讓他立即想到了洞道裡的那個孕婦。
他捏了捏謝甯依舊牢牢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輕聲道:“把你的小蟲拿出來照明。”不等謝甯多說,他又道,“昨天電視上那家店,出去了就帶你去吃。”
謝甯張開的嘴立馬兩頭彎起,兩排小顆的乳牙呲了出來:“成交。”
四周除了腳下的動靜寂寥無聲,但袁術忽然隐約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從四面八方急速靠近,他剛捉住趙一柏的手——
刹那間頭頂光芒萬丈,把整個建築底部照得亮如白晝。
幾人懸停在這塊陡然形成的耀眼光壁下,沒空去深究哪裡來的光線,下意識就被下方吸引了注意。
那景象很難用語言形容。
這個葫蘆狀的雙曲面建築底部,盤踞着一片巨大的黑色沼澤,裡面濃稠的黏液和山洞中緊跟他們的瀝青一模一樣。
這片沼澤在動,仿佛下方有一堆柴火把它燒得發熱沸騰,汩汩地冒着黑色的黏泡。
趙一柏忽然明白了,什麼叫“是從底下出來的”。
不平靜的表面多處鼓出一個個凸起,那些凸起下面,某種白花花的東西若隐若現,好像要掙開瀝青的束縛破土而出。
“噗!”“噗!”
接連響起黏膜破裂的聲音,無數慘白的人形從瀝青沼澤裡鑽出來,白得如同在水中泡過三天三夜的屍體,由于數量太多,肢體相互碰撞糾纏,滿眼都是人的軀幹和四肢。
他們身體是分開的,卻被那些黑色的瀝青粘連在一起,每個人臉上都是空洞的神色,七竅中不斷有瀝青湧出來,像是内部早就被灌滿,隻剩下皮肉作為皮囊。
邊緣的瀝青猶如包裹着這個巨大肉肢的觸角,從底部伸出來,蠕動着攀附上四周的山壁,連帶着數以千計的人體向上攀爬,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
仿如人間煉獄。
“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