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秉月當場怔住了。
怦——嘩——呼——
心跳聲、海浪聲和風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一曲淩亂的三重奏。
夜晚氣溫低,她披着安宴的西裝外套,本來要靠走路産生的熱量才會不覺得冷。
可是現在,站在原地不動,卻感覺渾身發熱,發熱又發涼,冷熱交替。
不,不是不動,她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朝着大海的方向。
此刻,海浪就在腳邊,她的大腦很亂,完全不知道怎麼應對。
但“不知道”本身,其實就是變相的拒絕。不然她早該在第一時間,捂着嘴流淚說我願意,再伸出手讓他為她戴上戒指。
安宴把她的一切反應看在眼底,眼神漸漸從期待變為哀求,再到絕望。
她什麼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正當他準備再度開口時,龍秉月一個踉跄,跌坐在了被海浪沖刷過的沙灘上。
一個浪打過來,沾濕了西裝外套的底部和她腰臀部位的裙子。
安宴顧不得求婚冷場,連忙起身過去拉她,自嘲道:“就這麼不想和我結婚,你甯願跳海?”
哪怕隻是簡簡單單一句“不是”,她也接不上話。安靜乖巧地任他拉她起來,掏出手帕貼心地幫她擦拭腰部濕掉的裙子。
然後問她:“裙子濕了,現在回酒店吧?别被吹感冒了。”
龍秉月疲憊地點了點頭。
她沒有答應他的求婚,他态度還這麼好。她的心塌陷了一塊,陷入深深的自責。
她當然很愛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有更愛的人了,但是結婚……完全沒有想過。她才23歲,才第一次戀愛,不敢設想未來。
從跨年那天到現在,他們“角色扮演”了太多次,她已經習慣了“未婚妻”“未婚夫”這樣的稱呼,就像很多情侶會互叫“老婆”“老公”一樣。
可是她忘記了,丹麥人通常并不會這樣。安宴當真了。
他顯然早就開始規劃這一場求婚,或許甚至早在跨年之前。那時候他們才在一起多久?他瘋了嗎?
龍秉月思維遊離,隻是下意識跟着安宴在走,卻被突然叫停:“等一下。”
她心下一驚,他不會又要搞事吧?夠了夠了,今晚夠了,她無法承受更多。
好消息,他沒搞事。壞消息,他把她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
怎麼,不答應你的求婚,連你的衣服也不能穿了嗎?
哼,那她還真是不答應得好。
外套被塞進了氣鼓鼓的龍秉月的手裡:“拿好了。”
安宴沒給她反應時間,直接把她公主抱起來,又囑咐道:“等下那邊人多,可以把外套蓋在頭上。”
……哦,她現在的确狼狽。禮服裙濕了,表情也難看,前不久才剛在頒獎典禮上接吻,沒多久兩個人就臭着臉出現在公衆面前是挺尴尬的。
他考慮得還怪周到。
腦袋上蓋着衣服,不會被看到表情,龍秉月總算敢開口:“你怎麼突然求婚,繼續戀愛不好嗎?”
安宴的聲音沒什麼溫度:“你想怎麼戀愛?你在中國,我在丹麥,有空了就辦個中國旅遊簽去找你?還是免簽入境隻待六天?多好啊!真是好極了!”
龍秉月被怼得接不上話。
但事實确實如此。他們即将分隔兩國。
沒錯,婚姻可以解決簽證問題,随時想跨國就跨國,可是安宴真的願意犧牲那麼大嗎?
他處在事業上升期,剛剛拿到大獎,馬上各種邀約不斷,正是借此飛升的好時機。
這樣為她犧牲,無疑會埋下隐患。将來事業若不如意,就會怪罪愛情耽擱了他。
就算他不怪她,她自己也會落入自責的無底洞,久而久之關系必然會有裂痕。
那她呢,别說她從來都堅定回國,她甘心留在丹麥過這樣的生活嗎。
她會被撕裂成兩半,一半為愛情留下,一半瘋狂想念祖國。最終鄉愁耗盡愛情,而她絕望地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
安宴繼續沒什麼溫度地說:“我絕對不要和你異國戀。”
預想中的矛盾爆發了,爆發得比她預想中激烈,沒有商量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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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宴一直抱着龍秉月回到酒店房間,到沙發邊上才把她放下來。
“你不用有顧慮,今晚我出去住,你好好在這兒休息。”
龍秉月抿着嘴唇,擡眼看着他,沒說話。
“求婚在離開戛納前都有效,好嗎?我知道這有些突然,你好好考慮,我等你。”
“如果我……”拒絕呢,龍秉月想問,是不是戀愛都沒得談了。
安宴猜到後半句,直接告訴她答案:“結婚,或者分手,你選。”
太殘忍了,逼她做出抉擇。
選擇是一種權利,她不想要這種權利。看似掌握主動權,其實處于被動的境地。
龍秉月的眼底蓄了一些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宴,嘴唇微動。
“親我一下再走吧。”她說。
雖然她還沒想明白,但不管是HE還是BE,至少她希望今天是HE的,而不是純粹不歡而散。
安宴俯身淺淺碰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出比戛納夜風還要冰涼的話:“從今往後我隻和我老婆接吻。”
所以他拒絕親嘴。
留下最後一句話,安宴找了件幹淨的外套穿上,就離開了。
隻剩自己一個人,龍秉月從沙發上起身,進了卧室,才發現開了夜床。
他們住了十天,每天都早出晚歸,從來不需要酒店的這項服務。
今天其實也不需要的。但是它開了。
床頭櫃擺上了花瓶,裡面插着一束鮮豔欲滴的紅玫瑰。旁邊放了一小盒馬卡龍和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