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還沒坐熱,龍秉月就又要背着雙肩包跑路了。
她隻去樓上房間裡簡單收拾了一些必需品。至于其它物品,就在這裡留着吧,日後有機會再回來。
如果沒有機會,那麼……算了,先不想了。
她在編造借口這件事上已經駕輕就熟:“朋友讓我幫忙代購了戛納電影節周邊,我去給她。”
伊莎貝拉點點頭,像平時一樣開心地和她說拜拜。
龍秉月現在什麼都要打個問号,不再輕易相信安宴家人所表現出來的樣子。萬一他們又是在配合她演戲呢?
但不管伊莎貝拉的表現是真是假,她能順利溜走就好。這一刻,隻有結果是重要的。
她裝作輕松地出了門,邁着慢悠悠的小步子,行走中帶着雀躍的蹦跳,背影寫滿了即将和朋友見面的開心。
一百米後,等别墅從視線中消失,她猛然狂奔起來,跑到地鐵站才停下。
好狼狽。
她都跑這麼快了,狼狽還是追趕了上來。
追上來的不止狼狽。
龍秉月忽然想起,陷在溫柔鄉的時候,理智開關關閉,她愛說一些不講邏輯的傻話,卻當是動聽的情話。
有一次,她問安宴:“如果我們身體交流的速度足夠快,比如說,接近光速,是不是可以讓時間停下來,永遠享受二人世界?”
“不行,”安宴面色嚴肅地回她,“根據相對論,接近光速時,不僅時間會變慢,物體在運動方向上的長度也會縮短,也就是會這樣——”
他們當然沒本事接近光速,讓時間停下,但他們共同制造的回憶有本事從那天穿越到此刻,擊中她。
告訴她,跑遠也沒用的,無論如何都逃避不了。
可是,并不隻有她在逃避或拖延,這麼久了,安宴也沒有找她不是嗎?
他肯定發現她離開戛納的酒店了,也應該從伊莎貝拉那裡聽說她回到哥本哈根了。
他給出了“結婚或分手”的殘忍單選題,就算她棄考跑了,他好歹也要出來宣布一聲她拿到零分吧。
龍秉月幾乎一刻不斷地盯着短信界面看,期待中的正在輸入狀态一次不曾出現。
安宴根本沒有進行任何嘗試。
她又在期待什麼呢?期待安宴說“好,那就繼續談戀愛,忘了我求婚的事”,還是給她一個确切的結論“我們分手”?
矛盾已經堆在眼前了,這個戀愛又要怎麼談。
唯有即将異國的事實不會改變,也是她唯一能夠把握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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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秉月來到她和喻琳租住的公寓,第一件事是打開app訂機票。
明天回中國的機票。
喻琳在畢業旅行中,不在家,剛好龍秉月比起朋友的懷抱,更需要一個人獨處。
她的論文通過了,畢業證和學位證可以日後郵寄,也會給電子版,學業上已經不剩什麼必做事項,她明天就可以回國,沒有後顧之憂。
之前她在公寓裡準備了不少東西,保證随時都能拎包入住。她甚至還在這裡放了個20寸登機箱,真叫現在的她感歎,太有預見性了。
收拾完又洗漱完,才不過七八點。哥本哈根又到夏天,白天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
龍秉月躺到床上,準備提前開始倒時差。
睡前又看了看安宴各平台的賬号,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她還是沒忍住,在他們互關的短視頻平台上發了一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配樂圖文。
她先退一步暗示他,看他會不會留出緩和的餘地。
切到微信,選擇了免打擾也仍無法忽視的[999+]群消息,讓她恍然意識到,戛納主競賽的頒獎典禮正在火熱前奏中。
才過了短短一天,屬于她的場景就從和伴侶一起走紅毯,變成了孤獨寂寞冷地躺在單人床上。
真的隻有一天嗎?
龍秉月點進影迷群裡分享的視頻直播鍊接,沒錯,是那些名字的電影,是她參加過的同一屆,時間真的隻過了一天。
一天,不是一年。
嘉賓都已入場完畢,她看不出來安宴是否在場,便又退出直播,在群裡和社交媒體上搜索新鮮出爐的紅毯照。
她看到他了——換了新的一身西裝,對鏡頭笑得和昨天同樣明媚,絲毫看不出失意。
他朝紅毯兩側的媒體和影迷揮手緻意,中指上的戒指還沒有摘下。
然而,然而,他同時給另外幾根手指也戴上了戒指,這些戒指便都成裝飾性作用的了。
龍秉月心情的起起伏伏,在刷到朋友圈的時候徹底伏下去了。
那是她的一個大學學長:
【今年情人節,前女友拒絕了我的求婚,我們分手了。我從東南邊來到西北邊,原以為逃再遠也逃不開往事,沒想到短短三個月,就被這裡治愈了。
除了愛情,人生還有很多值得的事。】
定位是天山腳下。
所以大家都是這樣嗎,如果目标不一緻,一個人想步入婚姻,另一人隻想戀愛,最終的結局就會是分手,而求婚是關系的轉折點。
龍秉月也說不清眼淚為什麼突然開始湧流,她究竟懷着怎樣的心情,還是說身體太迫切希望提前倒時差,卻因為睡不着而不得不發動大哭技能,哭累了就容易入睡了。
就結果而言,她确實很快睡着了,隻不過起床時間,依舊遵循着哥本哈根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