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暄身子僵住,呼吸一滞。
林轍瞪大雙眼,直接呆住,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範雎。
楚暄很快平複情緒,淡笑着喝了口茶,不以為意道:“此事未免荒謬,若真是如此,為何各國毫無風聲?”
範雎頓了頓,湊近臉壓低聲音:“這消息被秦國強壓下去,左相甘茂将秦王蕩運回秦國時下令秘不發喪,但各國皆由密探,是他們将這驚人的消息帶回魏國的。目前來看隻有和國君較為親密的臣子才得此消息,範某也是偶然聽聞,亦覺得難以置信!”
這下楚暄愣怔住,面上笑容盡失,靜默不語。
範雎觀察着他的神情,也不開口,直到楚暄回過神,暫時壓下心中的紛亂嘈雜,對範雎淡然一笑:“這還真是史無前例啊……”
他鎮定地喝了口茶,眉頭卻是無意識地緊鎖着,放下杯想了想問道:“這段時日丞相時常與須大人在府中議事嗎?”
這半個多月裡他與須賈生疏了,原以為這樣可以清靜些,可這也導緻諸多信息的流失,他記得之前須賈與魏齊并不親近,這二人甚至還為相位暗中較勁,此番突然走近必定有事!
“确實常見魏相來府上。”範雎點頭,突然一拍腦門,“範某想起來了!前幾日魏相來還帶了一位作犬戎打扮的使節。”
“犬戎打扮的使節?”楚暄眉頭緊鎖。
“那人頭戴氈帽,身穿皮革,腰間還系着一條狼尾挂墜,範某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人高馬大,似駿馬般魁梧雄壯之人!”
楚暄聽着,陡然間想起一事,趕忙追問:“範先生可還記得他們是何時拜訪?”
範雎想了想:“大概就在……就在範某聽聞秦王逝世後的……一兩天吧。”
楚暄心中一沉,眸光暗下,但面上仍舊雲淡風輕,對範雎笑了笑說:“多謝範兄替在下解惑,隻是方才詢問的内容多有僭越,還請範先生莫怪。”
範雎笑道:“楚公子言重了,範某與您投緣,二位對在下又有救命之恩,是在下信任公子才主動告知,隻是……願二位務必将今日所言保密,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此語正中楚暄下懷,他忙道:“這是自然,範兄放心!”
眼見天色不早了,三人便起身一同下樓。
出了茶樓後,三人互相行禮拜别,往各自的住所走去。
路上楚暄心事重重,神色凝重,此時街道上人影寂寥,唯有零星的燈火。
林轍見他如此神情,牽緊他的手,拉到自己身前。
楚暄看了他一眼,二人默契地不言語,加快腳步。
回到家,楚暄直向廂房走去,林轍跟着他進屋後點上燈,關緊門窗。
楚暄沿榻而坐,發了會兒呆,他微愣,起身走到木櫃前從最底層的抽屜中取出一個錦囊。
林轍不解地看着他,隻見他把錦囊内的東西倒到木案上,竟是三份奏折。
“哥哥,這是?”
楚暄打開其中一份,給林轍看,林轍掃了一遍,皺眉問道:“義渠?他們和魏國有勾結?”
楚暄點頭:“這三份奏折是先生臨終前留下的。”
“也就是說從那時起他們就勾結到一塊兒了?”林轍接道。
“嗯。”想到這和範雎今天的話,楚暄倒抽一口涼氣,這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的。
林轍坐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
“我沒事。”楚暄抿唇笑道,起身将奏折歸入囊中,“收拾一下,這幾份奏折斷不可被王宮中的人瞧見。”
“嗯。”林轍點頭。
今日接收到的信息量過大,楚暄隻覺得疲憊不堪,草草收拾一番後便熄燈躺到榻上。
入夜,楚暄躺在榻上良久,卻如何也睡不着。
在聽聞嬴蕩死訊時他下意識覺得荒謬,這一國之君死得也過于草率了……
但看範雎的神情這事又不像是假的,若真如此……
楚暄有些晃神,既覺得荒謬可笑,又覺得不可置信,但不得不說他内心深處的興奮是難抑的,心裡泯滅已久的火苗再次得到催生,逐漸燃成熊熊烈火,閃出亮光。
冷靜之後又想到義渠的事,這件事他幾乎忘記了,今日鬼使神差地提起卻恰逢其時。
這一年中自己在須賈那兒從未聽到過有關義渠的事,他雖為尚書,審閱大量奏折,卻從未看到任何與義渠有關的内容。
若秦王蕩之死是真的,那麼須賈和魏王他們就是有意隐瞞自己了?
想到這,楚暄背脊生寒。
莫非自始至終他們都在防着自己?
“哥哥,睡不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