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門中的乾門和坤門較為特殊,也不參與另外十四門的紛争,卻極具震懾力,即便是門派争鬥也不敢波及乾坤二門。
乾門坤門也分上下,具有上乾命格的人乃天子、王室即有帝王運,紫微星入命宮者;下乾則為武将,主掌‘殺伐’,守護天子、王命在身之人。
坤門中,上坤門主謀略,由謀聖鬼谷子主掌,身負上坤命者多為文臣謀士、治世之能者、輔君王治國安邦平天下者;下坤門乃醫者之天下,此間門主為鬼醫聖手姜韬緒,世間名醫皆入下坤門,下坤門主掌‘生’,與下乾對立,二者主‘生死之道’。
原是下主上客,然人心易變,命格亦非一成不變,随着世道的禮崩樂壞,主客已不再有上下之分,上下皆可主,也皆可客,在亂世之下天丹十六門逐漸演變出諸子百家。”
楚暄聞言思索:“所以,天丹十六門是諸子百家的前身?”
“除了乾坤二門,其餘的是。”聶施道,“大争之世,各門派有了獨立的意識,逐漸分裂,散落于世間各處,成為一股股勢力,甚至也開始門派内部鬥争,以及聯合幾家吞并另一家,相互争權,都觊觎乾坤二門……”
陡然間一柄寒刃橫空出世,朝聶施當頭劈來。
聶施卻十分鎮定,輕推楚暄一把,翻轉手中傘柄迎下那劍刃。
然對方的劍削鐵如泥,傘即刻被削得稀碎卻也在此間隙聶施迅速擲出袖中長刀,棄傘揮刀擊在利刃上,發出“锵——”的一聲巨響,雙方都被這力道震得向後退開數尺,滿地白雪飛揚。
“阿轍!你幹什麼?!”楚暄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吓了一跳,看清來人後怒斥一聲。
聶施原以為是刺客,正滿身殺氣準備殺過去,卻在看到林轍手中的湛盧時頓住,又見二人這番舉動,想起了當年在函谷關外的場景。
他輕笑一聲,收起長刀,看向楚暄,将腰間令牌解下遞給他:“楚大人往後持此令牌便可号令聶某與手下的親衛,聶某先退下了,今日所言待日後得空再叙。”
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在持着湛盧的林轍身上,少頃兀自大笑道:“我這個統領之位許是要換人了哈哈哈!”言畢躍上城牆,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
楚暄看着他離去的方向,又看着手中的令牌。
林轍收了劍來到他身邊,拉着哥哥的手皺眉也看向令牌,不滿地質問:“這人是誰?”
楚暄聞聲擡頭,蹙眉斥責道:“你怎能這般無禮?且當街鬥毆若是被衛兵們捉了你這會兒已經挨闆子了!”
林轍悶哼一聲,掃了眼周遭,不滿地嘟囔:“這會兒不是沒人麼?”
此刻二人正處于城角的一片空曠之地,這處偏僻,周圍鮮少有住戶。
“這人是誰啊?為何替你撐傘?”林轍難忍醋意,心中怒火再度竄起,憤憤道,“說話就說話,湊那麼近做甚!”
“小醋包。”楚暄嗤笑一聲,将手中令牌遞給他,同他簡單說了下宣太後将聶施派給自己做護衛一事。
林轍聞言又不滿了,噘着嘴抱怨:“你都有我了還要别的護衛?!”
楚暄含笑注視着他:“你又不可能一直在我身邊,我也不會一直留在鹹陽。”
“……那我剛才打他也不過分。”林轍哼的一聲,挑眉,“總要測測他身手如何!”
“走吧,我們回家了,這麼冷的天。”楚暄牽起他的手,寵溺地笑了笑,“今日怎麼這麼早就結束練兵了?”
“再過幾日便是歲末了,軍中早些讓士卒們回鄉過年。你手怎麼這麼涼?”林轍拉過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雙頰上,少頃又将人一把摟進懷中,往二人的住處走去,他從背後抱着楚暄,用自己的大氅将二人包裹住,緩步向前走。
“行了行了,好好走路。”楚暄被他這動作搞得無可奈何,嘴上嫌棄着心中卻是甜滋滋的,“還好四下無人,你我這般模樣,叫人看了笑話!”
林轍不以為意,依舊摟着他半推半就地往前走,他身形比楚暄高大許多,身上的黑色大氅将兩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漫天飄雪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二人從遠處看像個不知名的“黑色毛絨巨獸”,在雪地中緩步向前。
望着燈下二人投射到牆上的影子,林轍突然憶起當年在軍營中與嬴恽一同看到的景象,頓覺感慨,也是在那一晚自己開竅并認清了對楚暄的感情。
“笑話就笑話,我管别人怎麼看,就抱着你了!”林轍嘿嘿笑,與心愛之人在一塊兒哪還管什麼旁人?
楚暄不知他這段經曆,由着他來,走了幾步想起一事,拉了下林轍的袖子:“對了,稷兒要成親了。”
“?!”林轍一怔,雙目睜大,“真的?”
“嗯,明年及冠後,娶楚國公主。你笑什麼?這麼高興?”
林轍突然心情甚好,樂不可支,發出嘿嘿嘿的笑聲,但這聲音在楚暄聽來倒像是幸災樂禍。
“當然,我當然高興!一國之君成婚立後可是天大的喜事兒!”林轍揚眉。
“笑得像是你要成親似的。”楚暄嗤笑。
“你說得對!”林轍突然停下,輕輕箍住楚暄的脖子往身上一帶,貼着他的耳朵道,“要不……我們也把婚成了,就挑在秦王成婚當日,雙喜臨門!”
楚暄雙頰發熱心髒狂跳,不知是因這舉動,抑或是對方說的話,他佯裝一副風流相,揶揄道:“那為兄可要好好準備一下聘禮。”
“不要什麼聘禮!”林轍樂呵呵地晃着腦袋,又走起來,“要你就夠了!”
……
——
正月初三,大清早府門外傳來敲門聲。
這兩日過年不早朝不忙政務,林轍便放縱地拉着楚暄瞎搞,還未成婚先行了洞房之舉,說是要習練一番。
他自己精力旺盛但楚暄卻被他折騰得夠嗆。
也不知是誰大清早就來拜訪,楚暄從榻上爬起來,腦子昏昏的。
林轍這兩日犯懶竟還未起,楚暄揉了揉眼睛,輕手輕腳下了床,替林轍揶好被子,披了件外袍前去開門。
門一開,來人竟是魏冉,隻見他對自己讪讪笑笑,撓了撓頭,一副有事相求的模樣。
“魏将軍早,進來坐坐?”楚暄一邊作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就不進去叨擾楚公子了。”魏冉擺了擺手,卻是面露愁色,“但……魏某有一事相求,可否請你去……看看稷兒?”
楚暄聞言瞬間清醒:“他怎麼了?”
“稷兒知道自己要成親竟大發脾氣,說他絕不娶妻,年夜飯都不吃了,現已将自己關在寝宮内兩日了,連飯都不吃……”魏冉輕歎一聲,滿面愁容,“我知稷兒最是聽你的話,就來找你幫忙勸勸他、成婚還是小事,隻是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也吃不消了。”
楚暄點頭,将門關好:“這便去吧。”
魏冉目光亮起,會心一笑:“好,我載你過去。”
到太華宮外,魏冉止步,楚暄兀自進去。
宮侍們都熟悉他,見到他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
到達寝宮外,楚暄接過宮侍手中的食盒,沉默少頃推門而入。
不出所料,内裡一片狼藉,嬴稷此刻正披頭散發地側躺在床上,面朝牆,這态勢像是幾日未下床了。
“滾出去!誰準許你們進來的?”床上之人聲音喑啞警告道,語氣中夾雜着怒氣與不耐。
他聽着身後動靜止住,但很快又傳出物件擺放和器皿碰撞之聲。
嬴稷當即怒了,從床上坐起,轉身惡狠狠地瞪着這不識好歹的“宮侍”,卻在看清來人時蓦地怔住,他心髒狂跳一陣後又瞬間如墜冰窟,全身血液像是凍住了般。
他定定地看着木案邊俊雅的男人,滿目失望,雙眼通紅,哭喪着臉問道:
“你也來……勸我娶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