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林轍一懵,“可王室之人的棺椁裡面沒人難道不會被發現嗎?秦王知道此事嗎?”
嬴恽愣住,皺眉:“這……我就不清楚了,我當年太小了沒敢問父王,這事我是在擡棺的時候發現的。”
嬴恽是由他母親一手帶大的,他的劍術和馬術都是母親教授的。
八歲那年,他跟随嬴疾帶兵出征,回來的路上聽聞母親誕下了一名小公主,可把他高興壞了,一路興高采烈地奔回王宮,卻等來一個噩耗——母親在生下嬴钰後因失血過多而亡。
嬴恽一身斬衰跪在令堂内守靈,七日後送葬,他記得那時嬴驷也來了,但隻是遠遠地看着。
他跟在送棺的隊伍後面,突然追上前去扒着母親的棺椁大哭起來,起身擡棺時怔住,此棺椁輕得過分,裡面像是完全沒裝東西。
他驚愕地環顧周圍擡棺的侍從,這些人都是母親“生前”的宮侍,也是同母親一起從蜀國過來的,他們也擡着棺,隻向前走,好像完全未察覺異樣。
回想起這些嬴恽越發覺得詭異,搖了搖頭:“但我笃定我娘還活着。”
“你還沒說那‘天丹十六門’是什麼。”林轍道,“不過天丹部我在雲夢山中看到過關于它的記載。”
嬴恽簡單描述了一番:“周王朝成立初期,天丹部便被姜子牙分成了十六個門派,是如今諸子百家的前身。”
“所以,你覺得令堂是天丹十六門的人?”
“你還記得我當年問你這枚約指上的紋路像什麼嗎?”嬴恽将約指放到林轍面前,“我當時覺得它像山嶽,在天丹十六門中‘艮門’代表山,也是墨家主掌,所以我一直以為娘是艮門的人,才去雲香閣與芸娘結識。”
林轍一臉古怪地看着他:“所以你去雲香閣,不是為了……尋歡?”
嬴恽拍他肩膀:“哈哈,為兄為人可是很正直的。”
林轍:“呵呵。”
“哦,對了,芸娘也是個武藝高強的人物。”嬴恽湊近道,“她丈夫正是艮門的門主,如今的墨家巨子,而她……想取而代之。”
林轍一臉驚訝,回想起當年見到的那嬌豔的美婦人,未承想她還有這一出。
嬴恽捏着約指在燭燈下翻轉:“不過,你那日說這圖案像水波紋,我覺得我這些年都尋錯了,加上今日又看到湛盧上的紋路……”
林轍撓頭:“我不過是随便說說,也不知道你問這是何目的。”
嬴恽看着他,輕笑一聲。
“所以,你這幾年去蜀地,也是因為這些?”
“嗯。”嬴恽點頭,“我娘是蜀國公主,且蜀地河流多,水運發達,順着河流往西可抵達巫峽。”
“那你為何不直接坐船過去?”林轍不解。
“那是因為,巫峽坐船是去不得的。”嬴恽狀似神秘嘿嘿一笑,“隻有一種方法可以到。”
林轍睜大眼睛看着他:“是什麼?”
嬴恽湊近,盯了他片刻後,揚唇:“以後再說。”
“…………”林轍翻了個白眼。
真是,這人這趟回來後怎麼神神叨叨的!
見他又低頭鑽研湛盧,林轍問:“你去過雲夢山嗎?令堂該不會在雲夢山中吧?不過雲夢山中好像沒看見女子……”
“沒去過。”嬴恽勾唇,壞笑着湊近,壓低聲道:“說不定……我娘其實是個男的,還真在雲夢山中。”
林轍噎住:“哪有這樣說自己的娘的?!”他簡直無語,朝門外看了眼。
二人這一來二去地聊了近一個時辰,林轍此刻已有些坐不住了,屁股下像是有把火,越發地坐立難安,恨不得趕緊起身。
“不如明日問問哥哥,他懂得多,說不定知道。”他一邊說着,一邊向門的方向挪。
嬴恽瞧他這動作便知他意圖,動手去勾人。
林轍這次早有防備,側身一閃,朝後退到近門處。
嬴恽見他長進了,倚着憑幾做出一副受傷的模樣,捂着胸口歎道:“哎……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兄弟,這世間涼薄莫過于此啊!”
林轍被他這唱衰弄得頭皮發麻,但看他暫無大礙,心中惦念着他的暄兒,稍稍掙紮後把心一橫,瞅着嬴恽說:“你今夜就睡這兒吧,早些歇息,我明日再來看你!”言畢頭也不回出了門,把房門關緊。
林轍摸着黑溜進楚暄房中,房内燭火已經熄滅了,淇臻不知去向,地面也恢複正常。
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背對着門,面朝裡躺。
林轍輕手輕腳來到床邊,“哥哥,你睡了嗎?”
床上無人回應。
他掀開被子的一角鑽進去,一把抱住溫熱的軀體,懷中人蓦地一哆嗦。
“哥哥,你沒睡,别裝了。”林轍嘿嘿笑,臉貼着楚暄的後頸。
楚暄輕斥:“什麼裝?你身上涼。”
“你暖和,我抱抱就暖了。”林轍的手又緊了些。
楚暄無聲地笑了下,猝不及防丢出一句:“怎麼回來了?不守着你那柔弱的恽兄?”
林轍背脊一震,瞬間就急了:“我跟他沒有什麼!他也不柔弱,别聽他亂說!我隻守着你!!!”
“行了行了,别嚎了,全府的人都聽到了。”楚暄忍不住笑出聲。
林轍撈着他的肩頭,将人翻過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真的跟他沒什麼,我把他剛剛和我說的話都和你說一遍……”
“逗你玩兒呢。”楚暄抱住他,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們兩兄弟的事兒不用同我彙報,不過,那雲香閣……”
“我沒有!”林轍一聽這三個字,背脊噌地一下又直了,緊張地看着楚暄,“我真的沒找過什麼歌姬舞姬的!我可是為哥哥守身如玉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楚暄拍了拍他的背,“我想問的是,雲香閣可是天丹十六門中艮門主掌?”
林轍放下心來,問道:“哥哥知道?”
“剛才他那名侍女提到了幾句,這天丹十六門之前聶施也說過。”
林轍道:“嬴恽剛才說他原以為他的母親是艮門的人,但好像又不是。哦,對了,他剛才說自己中的是蠱,要去巫鹹國找神巫來解。”
楚暄疑惑:“巫鹹國?”
“哥哥,你聽說過這個地方嗎?”
楚暄搖頭。
“是不是在巫峽那兒?如果能把他送到巫峽就安全了。”想到嬴恽此刻的遭遇,林轍發愁,猶豫一陣,還是問道,“哥哥,嬴恽他……能不能先留在我們這兒躲一躲?”
楚暄不言。
林轍見他如此,腦袋又耷拉下來。
良久,楚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