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禮物,昨晚的平安夜,大家都很開心。”她誠懇地回答。
他顫了顫眼角,瞳孔第二次收縮,這次縮成了針尖般大小。他默默看着她,想從她臉上看出這句話到底是玩笑還是認真的,但她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他如鲠在喉,徒然覺得自己與這家廉價又破敗的小旅館,還有她手上這幾個不值錢的玩意兒,已融為了一體。
一股強烈的挫敗感撲面而來。
“你還真是慷慨。”他冷笑着抓過它們,看也不看就丢進腳邊的垃圾桶裡,眸底都是譏诮,“原來我們的關系就隻值這些?”
她把他當成了什麼?□□愉的工具?
然後在早上提起褲子走人,順便施舍給他一點敷衍又潦草的辛苦費?
林隐慢慢從垃圾桶裡擡起視線,看他的眸中已隻剩下了陌生,她淡聲道:“我們的關系本來就不值錢。”
*
上午十點,陽光正濃。
林隐将窗前的百葉簾調至半合,畫室裡的光線立刻變得散淡而慵懶。
畫架上有一幅全開尺寸的街景畫,已接近完工的樣子。
畫的是雨夜裡的咖啡館。
夜色深濃,濛濛細雨,街頭拐角處有一家亮着燈的咖啡店,招牌上用橙色顔料寫着一個潦草的英文名字。
如果看得再仔細一點會發現,長街深處,有兩個背包的旅人正手牽着手往路的盡頭奔跑。姿勢肆意而輕快,腳下還有泛白的水花高高濺起。
整幅畫的主色調是冷冽又陰郁的藍,但橙色的字與暖黃的燈光又恰到好處地中和了它的陰冷。
林隐站在畫架前,琢磨了很久,最後還是拿起筆刷在兩個小人的背影上又添了幾筆灰調,好讓他們看上去不那麼起眼。
蔣梨端着一盤水果敲門進來,走到畫架前看了一會兒,好奇道:“難得你願意畫街景。”印象裡,林隐的畫大都是風景和靜物。
“突然有了念頭,就畫下來了。”林隐将畫筆擲進水筒,開始收拾顔料,“花了三天時間,差不多也該收工了。”
“所以這是你……記憶中的場景?”
“也不完全是,做了一些改動。”
蔣梨轉了轉眼珠,故意問道:“我猜,這個場景一定對你很重要?”
林隐抿了抿嘴角,不置可否。
蔣梨還要再問,卻見她離開畫室走到了店堂裡,然後擡頭對着左側那堵牆說道:“我一直覺得這裡有點空,等畫幹透了,裱個框挂上去吧。”
蔣梨跟了出來,滿眼放光:“真假的?原來這幅畫是為三木畫的?”
“還算貼合主題,不是麼?”林隐回過頭,就看見蔣梨滿臉的浮誇之色,忍不住笑道,“我又不是什麼大畫家,你倒也不必這麼誇張。”
“怎麼不是?你現在的身份可是78号的簽約藝術家,又不是那種犄角旮旯裡的不知名小畫廊。”
林隐笑而不語,走向吧台,一邊在櫃子裡找着什麼,一邊轉移了話題:“我看看上次裝修留下來的鑽孔機還在不在?”
“這幾天網上鋪天蓋地都是顧氏集團的消息。”蔣梨忽然趴在吧台上,看着林隐道,“聽說顧縱海真的有打算要讓出自己的股權去買深南科技,為了這件事,黃婉華最近焦頭爛額。”
林隐蹲在吧台後,把頭埋在櫃子裡,悶悶地問:“你怎麼好像對顧家的事情一直很有興趣?”
“有嗎?沒有吧。”蔣梨擰了擰眉頭。
“沒有麼?那天在薛嘉祥的畫展上,你就說了很多關于黃婉華的信息。”林隐說完才發現,如今“黃婉華”這三個字她已經能夠平靜地說出口了。
“額……我隻是覺得你會想要知道他們的消息而已。”
“我不想。”
“所以你和顧嶺深到底是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林隐還在埋頭找鑽孔機,幾個櫃子都已經被她翻爛了。
門口的風鈴聲響起,有人走進了店裡。
“林隐。”蔣梨的聲音突然變得古怪起來,“好像是顧……是顧嶺深來了。”
林隐瞬間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動作,她慢慢直起身,頭一擡就看見了一個高大沉默的男人正站在店堂裡,穿着淺色的亞麻襯衣和休閑褲,黑發微卷,五官深邃,臉上挂着熟悉的倦怠和疏冷。
顧嶺深看着林隐自吧台後緩緩站起,眸色微沉,嘴角卻透出了一絲戲谑:“又見面了,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