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燃的，不隻是信封，還有她二十五年來的執念。

*

午夜十二點。

意外的是，蔣梨的電話竟然打過來了。

林隐此時正在床上輾轉反側，看見來電是蔣梨，立刻拿過手機翻身坐起：“蔣梨！”她少有的失态地叫喊，同時心底止不住一陣激動。

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背景音聽上去既空曠又嘈雜，還有機械發出的“嘟嘟”聲。半晌，才傳來一個男人沙啞的嗓音，依稀可辨是顧雲淺：“林隐……是林隐麼？”

“顧先生，怎麼是你？”林隐心頭掠過一絲不安，“蔣梨呢？”

又是一陣空音，隔了許久，顧雲淺才說道：“她受傷了，現在我們在醫院。她讓我不要通知她的家人，我在她手機裡翻到的唯一一個緊急聯絡人是你……”

“你們在哪裡？”林隐按下免提鍵，立刻開始穿衣，“她受了什麼傷？”

“你不用急，我在打你電話之前已經通知老郭了，他現在應該在路上，我讓他送你去機場。”頓了頓，顧雲淺在那邊的聲音突然有些顫栗，也不知是在哭泣還是在發抖，“……我把地址發送給你，其他的，等你到了再說吧。”

林隐挂上電話，等了幾秒鐘，一條短信傳來，地址是比弗利那邊的cedar sinai，洛杉矶排名第一的教學醫院。

林隐知道這家醫院，其醫療水平就算在全美也是數一數二的。

她稍稍放了心，趁着老郭還沒有到，匆匆整理了幾套衣服和随身物品，想了想，又将買來的那對水晶蘋果塞了一個在包裡，便心緒不甯的在客廳裡等着。

十分鐘以後，老郭将她接上，火速驅車趕往機場。

一路上，他始終緘默，臉上挂着寒霜，連闖了十一個紅燈，隻用了半小時就抵達了航站樓門口。

林隐下了車，剛準備拿上行李袋，已被老郭拎起，從不多話的他此刻說話也依然簡短：“一起。”

“郭叔你也去？”

“嗯。”老郭将車鑰匙交給門口的服務人員，隻低聲說了句，“顧家的。”對方就立刻領悟，疾步走到外面去替他泊車了。

林隐怔忡不定，小跑步跟在老郭身後，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郭叔，到底出了什麼事了？顧先生在電話裡沒有對我明說，蔣梨她……”

“她在ICU，但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老郭一邊領着林隐趕到櫃台值機，一邊冷着臉道，“是三少……”說到一半，他硬生生把那個“爺”字吞入口中，改口道，“是顧禦做的。他把二少爺在洛杉矶的别墅燒了，當時蔣小姐也在。”

“啊！”林隐猛地停下腳步，整個人怔住，震驚不已。

她想過各種可能的情形，卻唯獨沒想到，居然是顧禦幹的，而且是蓄意縱火。

老郭也站定了腳步，轉身看向林隐，忽然問道：“聽說你已經離開顧氏了？”

“是，上周辦的離職手續，也已經有新人和我交接過了。”

“林小姐那時候是頂替了琳達進來的？”

林隐不知道老郭為什麼會在此刻突然問起這種事，但還是點了點頭回答：“是。”

老郭沉默，緩緩環視了一圈機場裡人來人往的旅客，最後又将目光定格在了林隐臉上：“現在在這個機場裡出現的人，屬于二少爺這邊的，隻有你和我。”他眸底露出幾分平時根本看不見的銳意和鋒芒，“林小姐懂我的意思麼？”

“我……”林隐蹙了蹙眉。

“也就是說，今天一旦踏進了這個登機口，敵我就已分明。你要是現在想走，還來得及。”老郭看着林隐的眼睛，将手中那個屬于她的行李袋遞了過去。

林隐與老郭對視着，沒有退讓，淡聲道：“從我遞了離職報告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會再站錯隊了。”她接過行李袋，率先往安檢處走去。

飛往洛杉矶最快的航班也要等近兩個小時。

老郭和林隐過了安檢，攔了輛小車開到了候機口，進的是貴賓休息室。

“需要吃點什麼？從江城到洛杉矶大約需要11個小時左右，飛機餐不一定合你胃口。”老郭站在門口，等到林隐禮貌地婉拒後，掏出煙去了不遠處的吸煙區。

林隐坐在沙發裡，思緒幾乎亂到無法思考。

她伸着冰涼的手，想撥蔣梨的電話，或者直接與顧雲淺通話，可是又怕那裡正在進行什麼要緊的手術或者處理其他事項。

一種極力想參與卻又無法參與的焦急讓她在此刻欲振乏力、手足無措。

十分鐘以後，老郭吸完煙，帶着兩杯咖啡走回來，将其中一杯遞給了林隐：“今晚我們都需要。”

林隐接過咖啡，用手捂在溫熱的杯壁上：“謝謝郭叔。”頓了頓，又擡頭問道，“您這樣真的沒關系麼？”

老郭沉了沉眼，不懂林隐意指什麼，擰眉做了個疑問的表情。

“我是說，我已經離開了顧氏集團，所以我可以站在顧先生這邊。您呢？您還是集團的人吧，您不怕麼？”

老郭喝了口咖啡，緩緩道：“我怕什麼？怕顧家不給我發工資？”他淡漠一笑，“從二少爺成年起，我的工資就是由二少爺自己的賬戶發給我的。所以理論上來說，我和顧氏集團也沒有關系。”

“原來郭叔做了這麼久了。”

“十五年了。”老郭感慨着，“十五年前，二少爺隻有十二歲。那年我剛好三十。你覺得我現在沒得選也好，夠忠心也罷，總之我這輩子，大約是跟定了二少爺的。”

也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目光一斂，站直了身體，向遠處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董事長，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