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閣陣法外已是第二日清晨,第六盞燈倏忽亮起。
祁桑暢通無阻般登上第六層時,不禁發出疑惑:“這真的沒有放水嗎?”
遠遠傳來一道反駁的聲音:“自然沒有,怎能質疑問道閣的公正?”
她擡頭望去,說話的那人身着洗得發白的道袍,道袍上甚至連陸吾劍印都沒有。
那人拿了根簡易的木簪子束起滿頭青絲,神情随意,大大咧咧地靠坐在山門石柱上。
此時的山門看上去簡陋非常,連一旁的歲星松燈都才僅有一人高,怕是剛剛種下沒多久。
這幻景中的陸吾和如今大氣恢宏的第一劍宗截然不同。
祁桑猜出她的身份:“您便是初代掌門?”
陸吾第一代掌門沈行之,人間修者。
神尊劃立仙海十四洲之時,時年二十六的沈行之得大道眷顧,無意來到陸吾山下,她手持木劍,闖入懸圃,與神獸秉乾相識,自此便留在了陸吾。
沈行之在枕雲峰搭了個茅草屋,挂了個寫有“瞻明”二字的木闆做牌匾,這便是最初的陸吾劍宗。
“欸,當初我就說了莫要留下這些有的沒的,這不一眼就被識出身份?”沈行之笑了笑,自顧自輕聲吐槽了句。
她将木劍擱手裡掂了掂,而後,神色輕松地瞥過一眼,視線移動之時,劍影折光、人影瞬動。
風中但聞一句:“不才沈行之,此招拙劍歸真,你可要當心了!”
質樸無華的劍式蓦然在祁桑眼底劃過,她下意識喚起七業,赤紅的光芒在半空一閃而過,右手于光芒中抽出一柄沉斂待殺的長劍。
淨光绫适時旋上她的手腕,如一條白得五光十色的細鍊。
劍刃交錯,不過三招,祁桑便被掀翻在地。
她咳了兩聲,雖感到有些遺憾,但心中無比佩服,道:“我輸了。”
“還行,過關,下一層。”沈行之背手負劍,拂袖揮出一道氣勁将她扶了起來。
過關?祁桑無比意外地出聲:“可我不是輸了?”
“誰說要打赢我了?若是打赢我才算通關,你何必要來陸吾拜師?自立門戶不可?”沈行之掃了她一眼,“走走走,别賴在這裡。”
這參儀一階打起來不夠過瘾,但劍骨天賦不差,日後定然有一番大作為。
唉什麼時候輪到長老的旬考?早知如此,當初定下旬考時便該設成一年一回。
沈行之神态自若地在心中腹诽幾句,視線落到遲遲不肯邁步的弟子身上。
祁桑看她:“這?”
“還不去下一層?”沈行之淡道。
“哦哦,好。”
祁桑心中滿是不解,但在沈行之不耐煩的視線中,也不敢停留,隻好撿起劍快步跑去下一層。
第六層已過,這意味着她的入門考核已算合格,剩下的便是能走多遠便算多遠了。
第七層。
邁上第七層的第一步,幾根鋒利的冰錐照面襲來。
祁桑察覺到危險,憑借本能往一旁躲去。
那冰椎好像用不完似的,步步緊逼,攻勢一次比一次淩厲迅速。
臉側被劃出一道血痕,衣袍也被割破幾道口子,她在地上滾了幾圈,幾縷發絲落地,才終于結束。
出手的人端着一副儒雅随和的君子做派,緩步走近垂頭看她,眼中不帶絲毫狠厲的神色,隻溫聲笑道:“看樣子,這位小友碰見了師尊。既是師尊認可之人,徐某便不為難了,請吧。”
師尊?指的是方才的沈行之掌門?
那麼這個人就是沈行之的徒弟——第二代掌門徐不言?
祁桑在心底暗自歎道,她這一個月裡聽晏淮鶴那不鹹不淡的語調念一整天的書,倒也沒白聽,好歹把陸吾大半的掌門名姓記了個清楚。
她從地上利索地爬起來,摸幹臉上的血迹,目光落在徐不言身後的傳送陣光上。
踏進其中,便能到第八層。
也就是說,她或許真的能登上第九層,見一見那位傳聞中的劍神。
但——
“這絕對是放水吧?”掩飾都不掩飾一下了嗎?
難道是謝辭玉長老見她修為太低,所以提前降低了難度,讓這些掌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言差矣。”徐不言輕微搖頭,淡笑着解釋,“小友方才進來之際,憑自身反應便避開徐某的冰劍,實戰經曆想必不少,如此敏捷的身手,已算合格。”
“問道閣真的不是曆代掌門打發時間來的?”她将心底的猜想脫口而出。
卻沒想徐不言竟坦然承認地道:“問道,問心。某種意義上,确實如此。山中歲月無聊,問道閣也算一種樂趣。”
第八層。
她在第八層走了許久,卻沒看見一個人影。
正疑惑着,一個轉身差點和某個人撞上。
她登時腦海空白,與近在咫尺的那人對視兩眼後,猛地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那女子眼中略帶茫然,她看向祁桑,低聲呢喃了句:“新弟子選拔?還是内門弟子選拔?”
祁桑想了想,不知要不要回話,糾結片刻後,還是開口回道:“應該算兩個一起?”
“兩個一起?是哪位長老又在外面撿徒弟回來了?”她蹙起眉,旋即松開,接受了這個說法。
“常霁瑤,第六十二代掌門。”常霁瑤簡單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上下打量祁桑一圈,繼續開口,“這是第八層吧?你可以打道回府了,新入門的弟子哪怕直接拜入掌門座下也隻需要過第六層,怎麼到這一層來了……”
“打道回府?這是為何?”
“不為何,沒來得及準備試煉題目。”
“啊?”
常霁瑤挑起眉梢,道:“怎麼?本掌門的話不算數?”
“自然不是。”祁桑頓了頓,鄭重地道,“隻是弟子想盡力登上第九層一試,掌門若是不知出何考題,能否出招賜教以作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