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聽這傳音,筠澤應該是在後山,大概在推演什麼劍招罷。
他曾和祁桑切磋過兩次,清楚她的劍意隻差一步便能完成,若是臨時改換其他劍招,怕是會使劍意紊亂。
可她的劍招使得并不完整,想來憬月劍君祁若槿前輩還沒來得及将完整的劍招傳授給她。
師尊同憬月前輩交情匪淺,自然見過此劍招,憑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和劍上天賦,這最為基礎的第一式至多隻需半個時辰便可成。
果不其然,筠澤的聲音再度傳來:“淮鶴,小桑,你們倆一起過來後山。”
晏淮鶴輕聲應了句:“是。”
兩人行過回環曲折的長廊,往後山走去。
廊回路轉,邁過一處石闆屏風,先是望見一池碧水,池中錦鯉四散而遊。再往遠處眺望,山前懸挂一道飛流而下的瀑布,隻露出一小截的石台散亂地鋪在水中。
一人踏于水面,見他們過來,忽地喚出長劍。
重晝劍起,劍激水流,水霎時飛濺而起,漣漪層層疊疊,蕩開一片奇異的空間。
劍鳴如淙淙水流,七業、離厭受劍音感召,一時铮鳴不止,随後,無形的風帶起祁桑,将她托起。
赤紅劍身顯于眼前,祁桑擡手握住劍柄,足踏水波,翩然行至湖心中。
波光粼粼的水色融于劍身,眼中是凜冽的劍光和四散圓潤晶瑩的水珠,祁桑看向筠澤與他手中的重晝劍。
筠澤一改平日裡輕松随性的神情,眼神一凜,正色道:“屏息凝神。”
水自空中砸在水面上,劍刃交錯,拉出呲啦的響聲。
重晝劍刃橫于七業劍前,再一震腕,往前輕微推去。在泛起皺褶的水中倒影裡,劍身掠起殘影,腳步騰挪,驚得魚群四散奔逃,似無所依。
不知何時,月升了。
圓月與粼粼波光撞到一起,劍間的寒光在刹那逼近,兩柄長劍交錯,如遊龍入海,驚鴻照影一回身。
水中月,月中劍。
此乃月川劍法第一式,試上九天攬明月。
數道劍光轟然四散,墜向湖面,砸起如瀑的水花,水中波瀾起伏,劍吟由快轉慢,漸漸平息。
祁桑長長呼出口氣,甩了甩沾濕的頭發,回步收劍。
筠澤也收回重晝,看着她開口問:“這第一式,你方才錯了幾處?”
“五處?”她不是很确定地道。
筠澤搖了搖頭:“七處。”
他飛身将人帶回岸邊,拍了拍滿是水的衣袖,隻道:“小桑,在你學會月川劍法之前,除去宗門必須要學的天水劍法和飛雪逐月劍法,飛光劍法便先不學了。至于我的蒼溟劍法……也暫且不學罷。”
晏淮鶴替祁桑烘幹衣裙上的水,朝筠澤淡淡開口:“師尊,您的意思是,要讓她在同一時間學習三種劍意完全不同的劍法?”
“這……确實有些難為人。”筠澤自行捏訣換了件幹淨的長袍,又拂幹發間的水,擡步帶着兩人往外走,“但對于小桑來說,應該不算難事。”
祁桑落後筠澤一步,思忖片刻,回:“隻是劍法的話,倒也還好。”
“除去正常的課業安排,她還需要每日抽出一個時辰來補上落下的這半年功課,至少前兩個月必須如此。”晏淮鶴補充道。
筠澤對他道:“按照你從前的安排來做便好……劍法學習不急于一時,為師明日便要啟程去往玄蒼,小桑的事便交給你了。”
“等等!把我交給他……”祁桑下意識出聲。
筠澤對她的反應有些不解,道:“淮鶴行事穩妥細緻,也算是小桑你的師兄,總不好把你交給師姐來照顧吧?”
祁桑隻覺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什麼小孩子了,哪裡需要别人來照顧?”
以她現下的情況來說,修煉一事也急不得,筠澤在與不在其實沒什麼區别,隻是讓晏淮鶴來關照她……
“這個照顧又不是說生活起居,小桑你初來乍到,讓淮鶴帶着你我比較放心。再說了,他如今需要放緩修煉的速度,也算給他找點别的事做,分分心。”
筠澤想得很簡單,晏淮鶴近來需要壓制魇相,可他又不是個會安安分分停下修煉的性子,倒不如将祁桑的事交給他來關照。
既然祁桑都順順利利拜師,晏淮鶴這心思總要分一半給自家師妹吧?
祁桑挑起眉梢,看向晏淮鶴:“你同意了?”
晏淮鶴淡然道:“本就要幫你補習一個時辰,其餘的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難不成說,你打算去天水閣補上那些落下的課業?”
她心有顧慮:“可這會耽擱你修煉吧?呃,其實不必麻煩,我若遇見不會的問其他師兄師姐也是可以的。”
“算不上耽擱。”
“……”
他意味深長道:“還是說,你很排斥我?”
這話聽着意有所指,總不能剛剛拜完師,就讓筠澤知道晏淮鶴和她曾經大打出手吧……那筠澤怕是半點都不敢放心。
祁桑看看晏淮鶴,又看看筠澤,妥協道:“沒有,我沒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