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晏淮鶴将她送到雲岫亭海群峰上的文淵殿門前,便先離開了。
祁桑打開玉珏查看了下今日的課業安排:祁桑,十四洲通鑒,北側淩霜堂。
而後,又伸出手點了點淩霜堂,一隻由靈力凝成的小鳥飛出來替她帶路。
此時時辰尚早,大部分人都還沒過來,她便一個人走了進去,按照桌子上浮着的名字找到自己的位子。
她坐到座位上時,腰間的玉牌亮了一下,那浮着的名字随之消失不見,桌上的禁制也應聲解開。
這道禁制其實是用來防止一些靈獸抓破毀壞書籍的,讓它們無法觸碰到書案上的書簡。
至于為何不對整個文淵殿設下禁制?其實是考慮到一些弟子總會落下東西,若是設下禁制,便會将人擋在殿外。
祁桑掃過周身的一圈名字,視線最後落在和她緊挨在一起的右側那個位置——
歲倚晴。
吸引她注意力的并非她的名字,而是攤在桌上兩張評語完全相反的課業評價。
十四洲通鑒:最劣。
天地碑文考:最優。
今日的早課便是十四洲通鑒(其三),上課的弟子共有兩百二十七名。
祁桑坐下,安靜翻閱手中這厚厚的一本《十四洲通鑒》,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紮着飛仙鬓的姑娘風風火火跑到她身側那個位子坐下。
她擡頭瞧去一眼,想來她就是歲倚晴了。
歲倚晴長長呼出口氣,緩了片刻,才注意到原本沒人的位子多出個生面孔。
她眨眨眼睛,好奇地探頭看了眼這人的銘牌,眼睛一下瞪圓了,驚訝道:“哇!你你你!是不是就是前幾日那個勇闖問道閣九層的新弟子?”
“你好,我叫祁桑。”她笑着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傳奇人物居然和我坐在一起嗎?”歲倚晴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會痛,不是在做夢。
她盯着祁桑,仿佛打開了話匣子:“聽、聽春萱堂的易師兄他們說,你挺身而出,救下他們,還受了傷,因此傷到氣海,境界大跌,所以才不得不重新修煉……你怎麼不多休養休養?這才傷好不到幾天。不對,都已經能闖上問道閣第九層了,肯定沒什麼事了嘛。”
相較于歲倚晴的健談,祁桑便顯得有些拘謹少言,她認真聽完後,才笑着解釋道:“多謝師姐關心,我的傷沒什麼事了,也沒有易雲烨……易師兄他說得那麼嚴重。”
“哎呀,瞧我這記性。我叫歲倚晴,就是三個字。”她将銘牌舉起,指着上面的刻字,“我比你早入門幾個月,大部分的東西都熟悉完了。你有什麼不會的,完全可以問——”
她自信地拍着胸脯,餘光瞥到慢悠悠走進來的敬清容長老,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堂課是她最不擅長的十四洲通鑒,氣勢一下子熄滅了。
她不由得嘀咕道:“咦,這課怎麼會是十四洲通鑒……啊啊啊啊吾命休矣!本來想睡覺來着,可是我不能帶壞小師妹!”
歲倚晴陷入懊惱的情緒之中,完全沒有聽見敬清容長老已然開始講課了。
祁桑的目光看向那位長老,樣貌與凡間而立之年的青年差不多,眼窩卻極深,神色正經嚴肅,衣袍妥帖地穿着,顯得一絲不苟。
敬清容講課深入淺出,語調抑揚頓挫,本來應該很容易理解他的意思。
但祁桑因為缺了前半年的基礎,隻能東拼西湊勉強猜出個大概意思。這信息一多,缺少關鍵的銜接,她便開始暈頭轉向起來。
漸漸地,她更加覺得聽不懂了。
一旁的歲倚晴又開始犯困,人坐着,眼皮一下又一下地合上,頭也差點嗑到桌子上,引得敬清容長老看過來好幾眼。
祁桑想着還是應該提醒她,便伸手在桌子下戳了戳她的手臂。
歲倚晴晃了晃頭,勉強清醒了些,她偏頭看祁桑的眼神,不知自己在腦海裡想了些什麼,莫名振奮起來,眼中仿佛燃起學習的興緻。
她朝祁桑激動保證道:“我會認真聽的。咳咳,小師妹你不會的就問我吧!雖然我明白自己懂得不多,但我會認真回答的。”
這聲音雖不算大,也刻意壓低聲音來講,但憑敬清容長老的修為,恰恰好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道:“好啊。那就請歲倚晴起來回答一下……”
歲倚晴聞言一個激靈,騰地站起來,和敬長老大眼瞪小眼,大腦一片空白:“……”
“欸,就知道你不會。”敬長老搖了搖頭,語氣頗感無奈,他将視線移到旁邊,接着道,“那旁邊那個——祁桑,新弟子是吧?就你起來,幫她回答一下罷。”
“……”
祁桑怔了一瞬,心底五味雜陳,慢吞吞站起身,掃了眼紛紛看過來的其他弟子,嘴唇翕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深吸了口,隻道:“抱歉長老,弟子尚未聽懂。”
接連兩個弟子都回答不上來,敬清容感到自我懷疑,這題如此簡單,他就講得那般差嗎?
這時,坐在前排的易雲烨舉起手,開口詢問:“長老,我能幫兩位師妹回答嗎?”
“行,那就你起來。”
易雲烨簡單說了幾句:“衆所周知,十四洲之中當以疏泉霞地為中心,其中蔔算天機的玄易閣閣主玄丹子……”
等易雲烨不疾不徐地講完,敬清容心底升起一絲欣慰,面上緩和,便道:“都坐下來罷。”
祁桑舒了口氣,還好有人解圍。
整堂課,祁桑聽得磕磕絆絆,完全無法集中精神,歲倚晴更甚,雖沒再睡覺,但拿起筆在書上亂寫些什麼,将講課的聲音全當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