憫蒼峰偏殿。
顧子野拿起這瓷瓶細細打量,随後歎了一句:“承月玉露,四時谷妖君府之中的舒月玉桂十年才得半瓶的珍稀玩意兒——這花妖來頭不小。”
舒月玉桂,四時谷聖樹,接連四時谷全境的靈脈,可謂是四時谷的根本。
祁桑坐在榻上,聞言,低聲喚了句:“顧峰主,此事……”
“且放心,我今日隻是恰好路過憫蒼峰,幫師姐穩住你的傷勢,對弟子帶回來的小妖沒什麼想法,這花妖不生什麼事便可。”顧子野笑了笑,起身告辭,“你身上的穢氣不重,沒什麼大礙,本峰主就不打擾你們兩人說話了。”
等他離開之後,這寝殿之中隻剩下祁桑和歲倚晴兩個人,順帶一隻小黑貓荼漓。
歲倚晴将荼漓放在榻上,看着她手臂上的傷和她腳腕被藤蔓劃開的、密密麻麻的小口子,眼中滿是愧疚。
她本欲說些什麼,卻被祁桑搖頭制止。
祁桑緩緩開口:“此事與倚晴你無關,反倒是我,瞞着你做了這些事。”
“不不不!”歲倚晴搖了搖頭,“本就是我執意留下冼忱風,桑桑你是為我着想,你怎麼還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我已經問過冼忱風了,他說此番淵罅的偃偶與四時谷妖君有關……”
歲倚晴将方才從冼忱風那裡得知的消息告訴她,不确定地問:“我也不清楚他有沒有在騙我。對不起,桑桑,我是不是太優柔寡斷了……”
“怎麼會呢?”聽完歲倚晴的轉述後,祁桑沉吟片刻,道,“我不能笃定他的話是真是假——此事蹊跷之處衆多,但冼忱風他極有可能不知曉會有偃偶出現。”
畢竟,偃偶是沖着她來的。
至于全然不清楚此事、甚至連偃師慕衡都認不出來的冼忱風為何會說冼折月與淵罅勾結呢?他當時的反應,并不像做假。
難道說,冼忱風的目的是為了引起陸吾對冼折月的懷疑,借刀殺人麼?
如果他的目的隻是這個,事情倒是簡單了。
祁桑壓下雜亂的思緒,隻道:“總之,倚晴你千萬不要想太多,此次我們會遇襲,緣由其實在我。”
歲倚晴低頭,看着她腳腕上的傷口,低聲道:“桑桑,你其實不用擋在我身前的……”
“擋都擋了,難不成還能時光倒流麼?再說了,我腳上又傷得不重。隻是手臂上——”祁桑本想擡手給她看看自己手臂上的傷,不料牽動傷口,低聲嘶了口氣。
“好好好,你不要亂動,我看見了。”歲倚晴連忙制止她的動作,着急道。
祁桑眨眼思索片刻,臉上揚起笑,語氣輕松地道:“欸,那麼我養傷的這幾日,文淵殿的課業可是要全部仰賴歲倚晴師姐了,包括敬長老的。倚晴師姐你可千萬不能在長老眼皮子底下睡過去哦。”
歲倚晴聞言,神情認真,回:“我、我會努力聽的,桑桑你不用擔心這個!”
見她的注意被課業吸引走,祁桑将這瓷瓶重新塞到歲倚晴手中,笑道:“好啦,我可沒傷太重,倒是易師兄……這整瓶承月玉露還是給他吧?”
“那怎麼能行?必須一人一半。”歲倚晴又去拿了個空瓷瓶,施法分出一半,然後塞給祁桑,随後道,“我去看看易師兄,你在這裡好好休息。”
“師姐的吩咐,我肯定照做。”祁桑神情自若,幾句話将人支走。
等歲倚晴離開有一陣後,荼漓緊張地看向祁桑,忙道:“怎麼回事?桑桑大人,您體内的力量……實在是太過混雜了……怎麼會這樣?”
祁桑擡手看着一直未能愈合的傷處,咬牙将嵌入掌心的骨花原種用力拔了下來,以淨光绫纏裹,丢進了界中。
而後,她撐着僅剩下的意識,對荼漓安慰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随後,在荼漓察覺異樣之前,把它也放回了界中。
熾熱的隙火從她滴落在地的鮮血上燃起,七業劍靈随之顯出身形。
另一邊,歲倚晴剛剛走到易雲烨療傷的地方,她路過一處半開的窗子,聽見裡頭的聲音不由得停住腳步。
“再偏一點,你便要傷到……”奕初妤愣了愣,忽地止住話頭,旋即換了個說法,“所幸,隻是些皮外傷,也就穢氣難捱了點。”
肩上撕裂開的疼痛一陣又一陣,易雲烨臉色慘白,疼得滿頭大汗,聞言,他面不改色地笑道:“峰主的醫術,弟子還是十分信任的。”
“是麼?”
奕初妤歎了口氣,替他上好藥,自顧自地說了句:“可惜,哪怕是我也有很多醫不好的人或事……藥石罔效,神力難為。”
“峰主是指生死之事,還是心傷之人?抑或者,兩者皆有。”易雲烨意味深長地道。
奕初妤愣了愣,旋即笑道:“你這般懂得從他人臉上的神情揣測想法,要不拜我為師,如何?”
“來憫蒼峰,學習藥理之術,行劍濟世?”他低頭呢喃,“這聽起來很是不錯,隻是,我可不是個好徒弟。”
“正巧,我從前也隻是個笨弟子,承蒙師姐照顧,才有如今的樣子。”
“……”易雲烨眨了眨眼,沒繼續回話,轉而朝窗外揚聲道,“哪裡來的小賊在外偷聽?”
歲倚晴從窗外探出半個腦袋,拿着瓷瓶的手舉過頭頂,不自然道:“我來送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