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既明想到二人相處畫面,不由一陣恍惚。
嬌弱無助的姑娘家泫然欲泣地擡頭望向魏珩,他便微微俯身,輕聲細語地安慰。
他那大兒子平素便不苟言笑,對除了他妹妹以外的女子更是郎心似鐵。
而他們倆,隻看他對她的反應便能觑出一二。
少年表兄妹情深,又有母輩前緣,理應是樁登對的婚事,可不該發生在魏珩身上。
他背負着魏家的希望,魏家養他這麼大,不是為了叫他娶個泥腿子回來自毀前途的。
魏既明眸色一沉:
老太太所言有理,盧佩秋與阿嫣的婚事暫管不了了,須得先将顧窈嫁出去。
妻也好妾也罷,總不能叫她在魏府再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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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過後,顧窈便更拼了命般地做繡品。
從前她為擡高價格,一日不過繡五張,且隻繡帕子。
今時卻不同,不止繡帕子,還做衣料等等。除卻用食與念書,她便沒有歇下來的時候。
春桃與夏蓮都勸,日日這樣,将眼睛繡壞了怎麼好。
顧窈卻管不得那麼多,她一定要攢銀子給何紹川。
何伯伯為盤下镖局,手中積蓄定然所剩無幾,且何氏镖局方才開張,便少了一名主力,走镖恐也沒法。此時要為何紹川診治患處,哪有餘錢。
顧窈夜裡也不多睡了,日日都是從前念書的時辰起來,睜眼便繡花。繡坊那邊拿了貨倒是樂得合不攏嘴,道這表姑娘是鑽進了錢眼裡。
隻是精神頭不好,念書也沒心思,她很快便被魏珩瞧出不對。
亭中。
少女端坐在桌前,纖纖玉指輕叩毛筆,一筆一劃地描摹紅帖上的大字。
她睫毛輕顫,時不時便嘴巴微微張開,吸一口氣又呼出去,胸脯起伏。再去看眼睫,便有絲絲水色。
魏珩默了一瞬:
她這是在打哈欠,以為動作不大他便瞧不出來麼?
顧窈眸子裡日日都布着紅血絲,整個人也疲倦不堪,他尚以為她在為何紹川神傷,思慮良久,遂道:
“今日想出府麼?”
總這樣傷心也不是事兒,見不到心裡便更憂愁,不如帶着她去探望一番。
顧窈知他是說去镖局,有絲絲猶豫,手頓住沒落下筆,自然是想去的。
魏珩便替她決定:“行了,别寫了,走罷。”
“表哥。”她幹巴巴地叫,“要用晚食了。”
這會兒出門,被人知曉了又是一樁事。
魏珩不愛開玩笑,為寬慰她,卻破天荒道:“那便在外頭吃,家裡也吃厭了。”
見她張唇喏喏,便又道:“你何時顧慮這樣多了?我怎麼記着阿窈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顧窈不愛哭,聽了他的話,眸裡又湧上一股淚來。
她不是害怕,她是覺得給他添麻煩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是因她不在乎,她目的明确,來魏家不過讨口飯吃,讨個地兒住。
現如今魏珩待她如此,她又怎能沒心沒肺。
況她心裡頭清楚,她與魏珩這般親近,遲早要鬧出什麼非議來。
她面上隐隐有掙紮神色,且趨向拒絕,魏珩卻不給她機會,伸手捏住她的毛筆前端抽出來,并不碰到她。
他又親自洗了張帕子擰幹遞給她,示意擦幹她手上的墨迹。
顧窈接過,認真地、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