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撐過了夜晚,拖延到白天,惡鬼自會消失。
四隻惡鬼一直圍繞在别院轉悠。
“小丫頭,你以為殺了我兄弟一目,你就能高枕無憂了?”
“你身邊的那個小皇帝,你費勁心思救他,又知不知道他的底細?”
“這世間都說我們鬼可怕,但人比鬼更可怕。”
“這世上能将鬼開膛破肚,吃鬼肉、喝鬼血的,又有幾人。你真該看看他是如何剖我兄弟肚子、吃我兄弟血肉!”
赢破臉色鐵青,他呼吸漸重,餘光落向孟枝枝,袖下,指尖滑過手中匕首的鋒刃。
他将臉龐很慢地轉了過去,正對上孟枝枝那副百無聊賴的神情,她正擺弄自己破掉的衣裳。
剛一察覺赢破的注視,孟枝枝眉頭一挑。
神情示意——“怎麼了?”
赢破臉變形,恢複常色,轉回了頭。
沒一會兒他又看見孟枝枝盤腿打坐,眼睛閉着,嘴裡嚼着咒棗,手指蔥白揉捏着太陽穴,似乎是太累了。
“哈哈哈,好一個無心之人,無憂無怖無愛無喜。小丫頭,你活的日子短,沒見過什麼叫真正的大兇大惡。能找到一目藏匿之地,知曉我惡鬼心思的人,和我們惡鬼有什麼區别?”
赢破雙目充血,牙根緊咬。
他是什麼,用得着這惡鬼來說?
這惡鬼找死!
他擡頭怒瞪。
突然,什麼東西掉到他懷裡,他下意識接住。
他緊繃的表情一變,孟枝枝眉頭緊皺,早已睡熟過去。她睡得似乎很不安穩,眼球在皮下動,手還緊緊護在香囊之上。
他神情一松,她将頭甩了過去,頭上的紅繩輕掃過他的手,引得他指尖一顫,不由自主摸上紅繩,細細綿綿。
她嘴裡輕喊了一句:“師父。”
他沒有動彈,任她躺在他的腿上,深沉的目光移向窗外,天色漸漸變化,淡藍色的光霧蒙蒙,又一隻麻雀飛了進來,在叽叽喳喳地叫。
孟枝枝突然睜開了眼睛,她感受到臉下硬邦邦的,硌得她臉好疼。
一看,竟然是赢破的大腿!
她就在小皇帝的腿上毫無防備地睡着了?
她連忙支起了上半身,将發絲拂到耳後。
一隻修長的手正揉按在剛剛她躺過的地方,她假裝沒有瞥見,站起身來,推門而出。
赢破一直凝視着她,她始終沒回頭。她的影子倒映他的瞳膜上,紅繩飄動,伊人背影已散,他眸底的黑卻濃得散不開。
*
孟枝枝又睡了一整天,醒來還是被冥漆搖醒的。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要不是你還有呼吸,我都以為你死了,怎麼睡得這麼沉?”
孟枝枝感覺四肢酸痛得要命,她聲音還有點啞,道:“昨夜我碰見鬼了,是傳說中的一目五。打了一整晚,太累了。”
冥漆差點将手中的紙包丢到地上,道:“什、什麼,這地方真的有鬼啊!”
孟枝枝接過他手中的紙包,大口大口地啃起來,給自己回血,道:“是啊,我之前就覺得這地方陰氣這麼重,很容易吸引鬼物。隻是像一目五這麼厲害的鬼物,很少見。或許這個地方以往是墳坑,埋了很多屍體,才能吸引這麼厲害的鬼。”
冥漆聽得雙腿發軟,看她眼神平淡,道:“那之後萬一還來别的厲害鬼,豈不是要喪命于此!此地不宜久留,我想想辦法帶你出去。”
孟枝枝搖了搖頭道:“出不去,除非來别的修士,也許能打破此地的結界。我是不行了。”
一目五有句話說得不錯,她的劍靈太弱,本來她就不修劍道,第一次戰鬥,能消滅一隻鬼,保住兩個人命,她已經心滿意足。
她虛弱道:“冥漆,有沒有水,我想洗個澡,昨天出了一身的汗,現在感覺糟糕透了。”
冥漆道:“我馬上給你安排。”
他肩膀上變出一個大麻袋,麻袋一掀開,各種家具堆在一塊。他擠進一堆家具裡,找能用的東西出來。
她看得額角抽抽。不愧是一直在皇宮裡躲藏,身家都帶在身上。
冥漆給她找到了浴桶,又澆了熱水進去。又拉出一道屏風,将浴桶掩蓋住。
孟枝枝走進屏風之中,脫去衣服,泡進了水裡。
她道:“冥漆,你還在嗎?”
冥漆道:“我在。奇怪,我召喚小桃仙怎麼沒有反應!”
孟枝枝将一瓢水淋在自己身上,道:“她上了玉坤山修道之後,就很少回來了吧。”
冥漆道:“是,她那個性子你還不知道,好勝心強,非說要給我帶回什麼可以治療妖丹的仙草。好幾日前就告訴我說今天會回來,可是我遲遲沒有收到她的消息,她不會又是在哪裡玩得忘記時間了?”
孟枝枝一想起小桃仙,嘴角忍不住翹了翹道:“說不定她迷路了呢?你去尋尋她,小桃仙修道有兩年了,不知道長進了多少,說不定她能幫我破了結界。”
冥漆一拍腦門,道:“你說得對,我這就去。”
屋内又變回一片安靜。
孟枝枝舒服地泡着澡,白汽氤氲,讓人不禁神經放松。
隻聽屋内又有動靜。
孟枝枝道:“這麼快回來了?”
無人接話。
孟枝枝察覺不對,伸出手,将屏風上挂着的衣物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