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陸洵買了兩個包子坐在食堂裡,邊吃邊看手機。
剛剛他在論壇裡發消息給陸安舟的室友,對方很快給他回了過來。
陸洵:【你好,打擾了。我注意到你幾天前發的尋人帖子,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嗎?】
【沒有,你認識陸安舟?】
陸洵:【認識,我們是高中同學,所以關注了一下你的帖子。】
【你是他高中同學?那你認識他家裡什麼人嗎?輔導員給他留的電話号碼打,沒有人接。】
陸洵打字的手一頓:【沒報警嗎?】
對面過了一會才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啦,而且這種大學霸壓力大了躲起來幾天也正常,輔導員不讓報警。】
陸洵:【?那就這麼幹等着他自己回來?他要是回不來呢?】
【……兄弟,跟你說實話吧。我們跟他都不熟,幫忙找找已經仁至義盡了,況且他失蹤前還說要去見朋友,也沒聽說過他有朋友,不如你在你們高中同學圈裡問問。】
陸洵冷笑一聲,收起手機,沒再多說。
他吩咐系統:“用我的名義報個失蹤,就按照這個仁義哥的說法,‘朋友’。”
系統問:“然後呢?”
陸洵說:“然後把陸安舟老家街道的電話找出來給我。”
系統動作很快:“存到你手機裡了,這是要幹什麼?”
陸洵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把手裡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裡:“不是說了嗎,收屍。”
到目前為止,這個世界給陸洵的感覺都非常不好。
他接收的世界線一直都是任務對象的視角,跟着他們走一遍人生的苦樂,系統給的結局也很恰好的停在他們痛苦又不至于絕望的時間段。
但是當他介入陸安舟的命運開始,那個孩子就已經死了。
死之前甚至還懷揣着對真正殺人兇手的關切。
實在是老天無眼、殘忍至極。
如果不是陸洵插手,陸安舟直到最後也不知道推了他一把的那隻手是誰,也不知道到底算好事還是壞事。
21歲到25歲,整整三年的時間。
陸安舟始終跟在陳讓身邊,看着他假模假樣地給自己哭了幾天墳,去警察局裡大吵大鬧要和兇犯拼命。
陸安舟死了,陳讓反倒願意把他們曾經戀愛過的事公之于衆,他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吃盡了紅利。
人人都在惋惜,這麼一個美人天才的隕落。人人都在誇他的男友癡情,真是個可憐人。
陳讓也靠着對這段感情的緬懷和别人的同情,順利拿到保研資格。
不久後,小吃街殺人案的判決就下來了,那天晚上陳讓喝醉了酒,稀裡糊塗地喊着陸安舟的名字和别人上了床。
又順理成章地和别人談起了戀愛。
在他所有社交平台上公開的女朋友的正臉。
陸安舟心裡酸溜溜的,但他又覺得這樣才對。
他的死不該成為束縛陳讓的枷鎖,陳讓的大好人生才剛剛開始。
他會順利完成學業,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娶一個漂亮的妻子,或者不結婚,找個人恣意地過完一生,而他會在生命的終點等着陳讓。
但偶爾夜裡,陸安舟飄在半空中,看着陳讓摟着懷裡人說悄悄話,心裡又很怄氣。
覺得真不公平。
有情人怎麼也成不了眷屬,怨偶偏偏能天長地久。
就這麼過了幾年,有一天夜裡陳讓自己一個人回了家,洗漱好躺在床上,他忽然伸出手臂,像以前摟着陸安舟睡覺那樣,虛抱起一個人形。
陳讓問:“你在嗎?”
陸安舟一驚,猛地從陳讓懷裡飄了起來。
陳讓:“如果你在的話,就幫我把燈關上吧。”
他閉上眼,靜靜等了幾秒,“啪”一聲,下一秒卧室的燈泡自己燒滅了。
霎時間陳讓滿身冷汗,好半天沒能說得出來話。
他顫顫巍巍地坐起身,手臂在半空中胡亂揮了幾下,抖聲問:“你,你一直都在嗎?”
陸安舟說:“是。”
但陳讓聽不見,于是陸安舟打開了床頭櫃上的台燈,代替他回答。
又是一聲“啪”,陳讓驚恐地從床上蹦了起來,他死死抓着自己胸前被冷汗浸濕的衣服:“你為什麼,為什麼還不走?”
陸安舟說:“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我漏掉了什麼。”
陳讓久久等不到回答,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地躺了回去。
直到陸安舟以為他睡着了,陳讓又開口說:“你每天都跟着我嗎?”
陸安舟說:“也不是每天。”
陳讓根本沒想等他的回答,自顧自繼續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才不願意走?”
陸安舟老老實實地說:“我沒有不願意走,我隻是走不了。”
陳讓:“你想跟我說說話嗎?寶寶?”
陸安舟聽着久違的稱呼,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我想,怎麼才能跟你說話?”
陳讓頓了頓,呼出一口氣:“我來想辦法。”
半個月後,陳讓坐在床頭,手上拿着一張寫好地址的黃紙錢,在半空中晃了晃:“明天晚上六點,你記得去這裡,我已經找好人了。”
他用打火機把紙錢燒了,扔在煙灰缸裡。
“收到了嗎?我可能會晚到一點,但是你不要遲到了,這個大師……很難找的。”
他想了想,又叮囑道:“一定要去啊,不然我們就再也不能重逢了。”
陸安舟雖然覺得陳讓這句話說得奇怪,但他也沒多想,手裡捏着陳讓辛苦求來的仙人聯系方式,胸腔裡滿是歡喜。
陳讓沒有忘記他,這就夠了。
陸安舟并不想多糾纏他,兩人陰陽相隔,是萬萬沒有人鬼情未了的可能的。即使有,陸安舟也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