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始終滞留在人間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陳讓呢?
因為死的太突然,因為和陳讓有太多遺憾。
如果這次赴約,把一切說開,即使他們倆互相抱頭痛哭,把場面搞得滑稽又尴尬也沒關系,他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陸安舟期待着,愧疚着,準時出現在陳讓寫的地址上。
那是一間廢棄的農屋,位置很偏僻,房子破破爛爛的,四處漏風。
陸安舟推門進去,屋内空無一人,隻有荒廢的後院傳來幾聲“叮當叮當”的聲音。
陸安舟循聲找過去,隻見一個身着黃色罩衣的男人正坐在一處枯井旁念念有詞,手下不停地在畫符咒。
朱砂的紅映在黃紙上,平白在陸安舟身後起了一陣妖風。
那男人猛地回頭看向陸安舟的方向:“來了。”
陸安舟直覺不對,退了兩步,剛想轉身就跑,身後忽然飛來一道鎖鍊,把他整隻鬼牢牢地捆了起來。
下一秒,男人手上的符咒紅光大閃,“嗖”地一聲,貼到了他身上。
男人抹了把汗,沖着旁邊的草叢喊:“行了,出來吧,逮住了!”
陳讓慢吞吞地從草叢裡冒出一個頭:“真假的,怎麼證明啊?”
“那個符,不是飄着呢嗎,”男人在手上沾了點朱砂,回身在枯井上一氣呵成地寫了個“鎮”字,“封進去了?”
“等等!”陳讓盯着陸安舟的方向念叨,“不是我殺的你,我也不是故意要鎮你……我真的太害怕了,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該來找我,要償你命的另有人在。”
陸安舟呆愣愣地好似沒聽明白。
“陳讓?”
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不是要見最後一面,然後徹底人鬼殊途了嗎?
陳讓說:“你也别怨我,誰遇到這種事都會害怕。要怪就怪你拎不清,死都死這麼多年了,你還來找我幹什麼啊!”
陸安舟沉默了。
聽着陳讓理直氣壯地潑髒水,他連憤怒的想法都沒有了。
原來陳讓和他不一樣了,死亡已經徹底把他們倆的心分開了。
陸安舟平靜道:“好。是我一直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會走。”
他話音剛落,那黃衣男人倏忽拽了一把陸安舟身上的鎖鍊,幾乎是頃刻之間,陸安舟就被不斷下墜的鎖鍊帶進了枯井裡。
“陳讓!”
陸安舟邊喊,邊想往上爬,但枯井壁上不知道寫滿了什麼,隻要他一碰到,就會燒得他靈魂深處都疼。
井蓋被封上的前一秒,他最後一次看到陳讓的臉。
那張他記憶裡溫柔愛笑的臉,全然變了模樣,上面寫滿的算計和得意,還帶着一絲勝利的喜悅。
陸安舟想,他在高興什麼?
陳讓很快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陳讓說:“你就永遠在這裡待着吧,别想再出去禍害人了。”
陸洵從系統文件中抽身出來,左右看了眼逐漸熱鬧起來的食堂,隻覺得如墜冰窟。
手機上彈出陳讓給他發的消息:【你怎麼不喊我?幫帶土豆餅,謝。】
陸洵看着他的頭像,好半天才說:【好。】
系統察覺出他不對:“宿主,你還好嗎?說實話,我很怕你現在去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
陸洵表情認真:“能弄死他嗎?”
系統也很認真:“如果你想讓原身坐牢的話。”
陸洵歎了一聲,認命地起身去買土豆餅:“給他下點藥總行了吧。”
系統說:“鶴頂紅也不行。”
“我也買不到那玩意,”陸洵說,“給他下點蒙汗藥而已。這幾天他就别出來禍害人了。”
陳讓吃了陸洵帶回去的早飯,很快躺到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陸洵正大光明地打開他的手機,找到他在二手網站上的驗貨記錄。
“看到沒?”
系統說:“這什麼?”
陸洵說:“陸安舟攢了兩個月錢買的鞋,他不相信是真的。”
系統态度嚴謹:“他不是收到兩雙嗎?你怎麼知道驗的不是那個女生的?”
陸洵走到陳讓的鞋櫃旁邊,伸手打開其中一個鞋盒,裡面正放着和陸安舟送的一模一樣的鞋子,隻不過這一雙已經穿過了。
鞋盒上面用黑色馬克筆寫着“小賀”,旁邊還畫了一個愛心。
陸洵:“他想賣掉回血,但舍不得賣女生的,又怕陸安舟送他假貨充大方。說不定他驗了這個,還自以為保護了陸安舟的自尊心,為此自我感動呢。”
當然,想要出手一件閑置并不能說明什麼。
但陳讓打心眼裡瞧不起陸安舟的态度已經說明了問題。
這不過是導緻陸安舟人生悲劇的一個小小引線而已。
陸洵翻遍了陳讓的手機,都沒找到陸安舟媽媽的聯系方式。
他“嘶”了一聲:“不應該啊……”
話音剛落,短信攔截頁面有一條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陳同學,這幾天總是打不通安安的電話,你知道他出什麼事了嗎?】
發件人的備注是“垃圾媽”。
陸洵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心情。
系統問:“你要把陸安舟的死訊告訴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