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那些藥片好像開始起作用了。
心髒跳得好像沒那麼急了,那種血液在血管裡疾馳、震得鼓膜都轟隆作響的難受終于減退幾分——
他們的腳步突然停下了。
走在兩邊的人把手一松,斯特凡諾直接摔倒在地上。他索性沒動、低着頭在那緩了一會,等到發黑的視野稍微恢複了一些——一隻戴着紫色皮質手套的手突然伸到眼底下,抓着他的衣領、把人整個從地面上拎了起來。
“晚上好。”小醜說,“我明明給你留了名片。你怎麼都不給我打電話?”
斯特凡諾看着他。他過了很久才開口,說話時的聲音甚至微微有點嘶啞:“……怎麼就沒直接把你炸死。”
小醜打扮的男人大笑起來。
這片區域是海洋館進行表演的一處空地,此時頭頂上的燈全部被打開了。
在他們的腳下,就是那種用來進行觀賞和潛水用的大型水箱。
斯特凡諾知道這個水箱,當年這是哥譚市旅遊局對外宣傳的招牌:10米深、三層樓的高度,30米長,20多米長,連展示窗的亞克力面闆都有65公分厚,裡面裝着鲨魚,鳐魚和700萬升的海水。水箱的燈隻開了部分,從這個角度甚至一眼看不到水底,層疊的珊瑚礁投下大片的陰影,本該五彩斑斓的魚群連顔色都看不分明。
一隻錐齒鲨正從水面下慢慢遊過。
小醜突然松開了他的領子,斯特凡諾失去平衡、踉跄着往前走了兩步:最後一步左腳剛落地,耳邊突然響起“嘀——”的一聲。
年輕人下意識後退一步。他站在那裡愣了兩秒,臉色頓時有點變了。
腳環。電子腳環在報警。
他要出界了。
哥譚市海洋館的占地面積很大,本來就建在遠離市中心的位置,斯特凡諾剛才還沒心思考慮身處位置的問題,直到現在才感覺到不對:他已經在靠近限制範圍邊緣的位置了,如果放在平時,都别說他現在快要出界,就是離開平時活動區域500米就有無數電話追着來問;如果沒按時到家,警察都不用十分鐘就殺上門來了。
他擡起頭,小醜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正用一種令人倍感怪異、又堪稱溫柔的眼神看着他。男人露出個笑容:“今天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就像之前說的那樣,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用來相互了解。”
水箱裡有隻大魚猛地甩動尾鳍,嘩啦一聲,在靠近水面的地方掀起一片水花;斯特凡諾有點控制不住地往那裡看了一眼。
小醜往前走了一步。
斯特凡諾剛回過頭來看他、男人就扯着他往前了一步;幾乎是腳尖剛落地,那枚電子腳鐐立刻又發出一聲警報。“你的軟禁刑還剩多久?是不是馬上就要結束了?”小醜面上露出一副陷入思考的表情,“好像是不到三個月……對嗎?來這裡之前我問過他們了。”男人咂嘴,“我很想知道,如果你現在帶着這東西過界了,會發生什麼事?——快給我點回應、親愛的。你要是再繼續這樣什麼都不說,我就要忍不住剪開你的嘴了。”
“……離開監管區域?”斯特凡諾終于開口了,“監禁刑20年。不用你來提醒我。”在說到“20年”這幾個詞的時候,他的目光輕微閃動一下。
雖然和之前比起來是好多了,但他現在看起來還是有點不對勁。
和小醜臉上所展露出豐富的情緒相比簡直是兩個極端、斯特凡諾正以一種類似評估的冷漠目光審視着對面。和平日裡那種光鮮亮麗的模樣不同,小韋恩先生的身上現在就剩下一件黑色的襯衫、已經幾乎濕透了,他的臉色很差,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别的什麼,他手指和嘴唇還在輕微地發抖;
在他對面,高瘦的男人彎腰撿起身後地面上的一把斷線鉗,揚手扔到斯特凡諾的腳邊。
将近半米長的合金鋼斷線鉗,來根鋼筋都能直接剪開。
“——我是來邀請你的。”
就像是地面上真的存在那條看不見的線一樣,小醜站在他面前,極其自然地攤開雙手:“你看,站在這、3個月。”男人往外邁出一步,“在這、20年。”然後他就像是在表演某種馬戲團的小醜舞那樣、在這條線的左右跳來跳去,“——3個月——20年——3個月——20年……怎麼樣,”小醜問他,“你被那些虛無缥缈、毫無意義的規則捆着,就像條狗一樣被栓在這裡,和脖子上挂着鈴铛一樣,走到哪裡都叮叮當當的響。
“你的那些警察保姆們一天給你打8個電話,他們連搜查令都用不着,隻要嘴上說是懷疑你逃跑、随時就可以直接沖進你家裡,這就是你想要的嗎?這座城市裡随便一個人都過得比你自由——但去掉這個東西、就隻是動動手指的事。
“——把鉗子撿起來、自己把項圈剪了,或者20年,你選一個。我給你……5分鐘,不然的話——看見旁邊那個大水池了吧?這次可沒人能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