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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策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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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細細打量了一番,明明是很普通的指環嘛,還要讓他好好保管。可笑。

然而他說:“好。既然是筠筠送我的,我當然會留一輩子的。”

祁筠的神色舒緩下來,似乎松了口氣,也歡歡喜喜地給自己戴上了另一枚指環。

皎然的月光下,她明眸燦然,笑顔如花,褪去了祁家少主的冷硬外殼,此刻,她隻是她,隻是祁筠。

他總是會為這樣的她,多停駐片刻目光。

與此同時,腦中一個荒唐的念頭一閃而過:待在此處倒也不是不行,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這樣想着,他還是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深碧色的珠子,那是他的一半妖丹,名為碧魄珠——乃金翅鳥一族特有之物,然而也隻有修煉千年的大妖才能凝結出能一分為二的碧魄珠,此珠可救人,也可殺人。若是注入人體,便可操縱他人為自己所用。

他起初的用意便是想要拿祁筠來威脅祁顯恩。待此珠熟悉了她的氣息,便能順利操縱她。

祁筠開心地接過,看了又看,很是喜歡,終于戀戀不舍地貼身藏好。

她說:“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他有刹那的猶疑,還是點了點頭。

他想:也可以是你的禮物,我會放過你的,我當然會放過你的。

他欺騙了她。那夜便迎來了代價。

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指環,而是令妖和修仙者聞風喪膽的焚骨環。

他竭力壓抑着焚骨環對他的壓制,緊緊咬牙貼着冰冷的牆,任由冷汗涔涔而落,任由疼痛在周身蔓延。

辛苦修煉而來的妖力緩緩流逝,血液似乎也因痛苦而變得凝滞,他将目光投向窗外,投向正對着的祁筠的卧房。

他們住在一個院落,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因此他隻是咬牙忍耐着,将手臂咬得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也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一夜,是如此的漫長。

他開始漫無邊際地想,她會在做什麼,想什麼,是否為他此刻的痛苦感到幸災樂禍,是否會為自己如此輕易得手而洋洋自得……

不是說是送給我的禮物嗎?不是要讓我保管一輩子嗎?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連你也要騙我?

他的視線變得迷離怔忡,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啪嗒——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冰天雪地裡,千年前的雪夜似乎還沒有如今的夏夜冷,他孤身一人走過族人的屍體,渾身顫抖着,滿心都是恐懼,小手上滿是血污,他一個個翻過他們的臉查看,終于在日暮時找到了父母的屍體。

夕陽餘晖靜靜地灑下,他們的面容平靜而蒼白,歲月在此刻凝固了,将他們永遠地留在了過去。

然而他卻哭不出來,原來悲傷到了極點竟然是這種感覺。

他想開口叫一聲爹爹娘親,卻發現喉頭幹澀,居然怎麼都無法發聲,怎麼都叫不出來那最熟悉的兩個字。

後來想起來,或許當時隻是害怕喚出聲卻無人回應。

雪又開始落了。

鋪天蓋地的大雪如厚重的棉被蓋住了大地,蓋住了一切的血腥和殺戮,視線被飛雪模糊,再看不清他們的面容,甚至,漸漸無法看見這裡橫陳的數萬具屍身。

誰也不知道在天地茫茫的純白之下,掩蓋着怎麼樣的罪惡。

他醒來時是在第二天的清晨。

祁筠走了。一連數日都沒有歸來。

難道是因為她心虛了嗎?難道是因為她不知應該如何面對他嗎?

他愈發惶恐,恐懼在日複一日地累積。

終于有一天,祁顯恩傳人将他帶到了無風閣。

祁顯恩坐在高位,以一種傲慢輕蔑的姿态将他打量,他問:“你在鶴雲台多久了?”

他恭恭敬敬回答:“五年,六月有餘。”

祁顯恩聞言一聲輕笑,居高臨下地繼續說:“金翅鳥一族,千年前便全族覆滅。不過曆任鶴雲台宗主從未放松警惕,一直暗中尋覓世間殘留的餘孽,沒想到竟讓我發現了。”

他俯身向前,笑得有些陰狠,不複平日的穩重溫和:“你,一直掩飾得很好。那麼我想問問,你潛入鶴雲台,是為了什麼呢?”

他難以掩飾自己的震驚,原來竟然是這樣的,原來鶴雲台後人并不無辜。

隻是如今身在此處,他還不能徹底和祁顯恩撕破臉皮,許久他才平息下來,道:“你不能動我,我是祁筠的人。”

祁顯恩哈哈大笑,或許這句話是真的很荒謬,他居然會認為祁筠能護着他,願意護着他。

“你是說阿祁?呵……”祁顯恩接下來的話更令他震驚,祁顯恩說:“她不過是無足輕重的棋子罷了。你難道真以為我會将這個位置傳給她?”

他讷讷,很久很久都說不出話。

陸吟寒半眯着眼回想,一面覺得諷刺,一面又覺得她可憐,到現在還無知無覺,還要為了一個舍棄她的宗門賣命。甚至那個騙子都已經死了,等到祁筠發現真相時,連恨都無從發洩。

他忘了他和祁顯恩是如何起了争執,祁顯恩并不知道他幾乎是耗了半條命才将那焚骨環毀掉,因此他才能順利逃離了鶴雲台。

他想問問祁筠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于是靠着碧魄珠找到了遠在極北之地的祁筠。

她受了很重的傷,卻還是緊緊握着一朵雪昙。

他覺得可笑,這又是那個祁顯恩給她下達的任務,他壓根不在乎她,她卻以為這些艱難的任務是父親給她的曆練。

真是個傻子。

他靠着碧魄珠将妖力注給祁筠,将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那碧魄珠也因此順利地和她融為一體。

祁筠醒來後見了他,意外從眼中一閃而過,但是第一要務居然還是去拿那雪昙,對于他的傷勢也隻是象征性地問了一嘴。

那是自生辰禮後,他與她的第一次見面。

他很想親口聽她說,那枚指環不是她給他的,她并不知情……可是一貫德高望重的祁顯恩都能有那副面目,他不敢對祁筠抱有太大期望。

他不敢問,也沒有問。

那是鶴雲台覆滅前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複仇計劃提前了。

他本來還存着一絲恻隐之心,可沒想到祁顯恩對他下手,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那一夜,他知道祁筠又在萬裡之外處理着棘手的妖,于是毫不猶豫地率了群妖攻上了鶴雲台。

妖怪們許久沒有嗜血,都殺紅了眼。

最後他親手刺穿了祁顯恩的心髒,震碎了他的内丹。讓他眼睜睜看着,縛妖塔被破開,萬妖潛逃。

那些妖族都恨透了修仙者,重見天日後愈發猖狂,直接攻入了鹿茸山下的扶昭城。

哀嚎遍野——

他忽然有一些後怕。

祁筠和這些冠冕堂皇的修仙者不一樣,她從不濫殺妖族,一向憐惜百姓。若她知道他造了這麼多殺孽,她會怎麼看他?

他心頭一震,拖着傷痕累累的身軀入了扶昭城的戰場,替她守下了這座城。

三年後,祁筠心心念念的還是鶴雲台。十幾年後,如此高傲的祁筠仍然願意為了鶴雲台去僞裝,去接近他,讨好他。

真是太諷刺了。

其實打消祁筠振興鶴雲台的念頭最好的方法便是告訴她當年的真相。告訴她,鶴雲台壓根不在乎你,你這麼多年做的一切他們都不在乎!

但是陸吟寒卻猶豫了。他不敢。

這是她的信仰。畢生捍衛的信仰。

她生來便是作為鶴雲台繼承人培養的,他不明白祁顯恩到底在想什麼,但是誰都不會甘願做一顆棋子,做一顆可以随時被舍棄的棋子,尤其是被自己最尊敬和親近的父親欺騙,利用。

況且他們之間達到了一個巧妙的平衡,各取所需,互不幹涉,雖然不知道這一步走完之後,他們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有的時候他無比地希望祁筠将前塵往事都忘卻,這樣他們倆都不必如此痛苦地活着。

前塵往事就該一并同這細雨逝去。

陸吟寒心中劃過淡淡的哀傷,他猛一揚鞭,策馬往雨中而去,莫辨情緒的一句話響在司馬儀耳邊:“落日松風起,且逐風雨去。”

驟然加速,司馬儀身子前傾,額頭撞到了他的脊背,她顧不上疼痛,又聽見他說:“儀姑娘,人生苦短,歡愉少有,馬上唱罷莫回頭!抱緊了!”

司馬儀一貫知道他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瘋子,駿馬此時在暴烈夏雨裡疾奔,嘚嘚的馬蹄聲喧如萬鼓,似帶着傾頹河山的氣勢,下一瞬就要把人甩下馬身。

她懶得再想,此刻她隻是司馬儀,他也隻是陸吟寒,她收起了傘,将身子湊近了些,雙手環過他勁瘦的腰身,抱住了他。

駿馬在天地間馳騁,兩人迎着猛烈的激烈的暴雨前行,雨珠聲聲碎裂在腳畔,殘陽的夕光在交纏的衣衫上無聲凋亡。

永恒并不存在。

當下,他們卻存在。

身下的駿馬如鋒如刃,劃開了一重又一重的雨幕,沉沉如暗夜晦暗的前路徹底被馬蹄碾平,颠沛流離不公的命運終于被铿锵的塵風擊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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