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陶太守,你想升官嗎?”
陶太守上來就被說中了心思,面色一慌,回答道:“吳公子,您可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既守着這一座城,自然是要為百姓做事、為君主分憂的,哪有什麼升官的想法呢?”
吳必簡對陶太守的背景已了解得清楚,看到他這副虛與委蛇的樣子,也懶得和他計較,要不是有重任,他才不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于是他又問道:“陶太守這是看不起我爹的官職嗎?”
“下官怎敢?下官素來仰慕少卿風采,若能得少卿擢升,自當為少卿肝腦塗地舍生忘死。”陶太守顫顫巍巍地彎下腰,眉眼也低下來,一顆惶恐的心都快從佝偻的身軀裡跳到地上去了。
他勉強扶住旁邊的桌子,但因為自身太重,扶桌子的力道太大,心情又如履薄冰,桌子一晃,瓜果從果盤上傾倒又滾到地上。他看着落了一地的小果子,隻覺得自己的心随這些小果子也碎了一地。
他忽然開始後悔昨夜與姜姨娘的商量——一個婦道人家,能懂什麼?不管是什麼原因,正四品的官員看上了陶安然,那他便把陶安然送出去,總能為自己的前途博些好處。
否則,難道一輩子都窩在這小地方做個窮太守?舍不得孩子能套住狼嗎?
如若沒成,也不難辦,就對外說是陶安然自己非要去的,還能留個殚精竭慮的老父親形象。何況她這個女兒,害死了那麼多婢女,早就惡名在外,多頂帽子也無妨。
千鈞一發之際,他腦子已經轉過來了這個彎,他索性對着這個十幾歲的少年跪下,匍匐在地上老淚縱橫地表演:“下官…下官隻是……”
他哆哆嗦嗦地拿肥胖的手抹了抹眼淚,眼淚流進嘴巴裡,又情不自禁地沾沾自喜于自己表面的情真意切,開口道:“下官隻是舍不得女兒……”
“陶太守不必如此,”吳必簡對這副做派更加看不上了,伸手去扶這個油嘴滑舌的老東西,心知他是想要一個承諾,想要一紙拿别人女兒去換官職的交易。真是可惡。
“陶太守,不瞞你說,我此番來,原本就是想要迎娶令愛的,今天這些薄禮是我的心意,改日等我回京再将聘禮送來,結親講究父母之命媒朔之言,這是我父親的心願,但還要有個章法,故今日先表明心意,望陶太守寬心為上。”
陶太守聽到這番說辭深感震驚又欣慰,他來不及想少卿一家是如何遠隔萬裡地看上了自家女兒,隻一味沉浸在這天大的好事裡,直接跪倒在地,眉眼卻舒展開來,眼淚又像開了匣似的奔湧出來,雙手抱拳高舉,而後匍匐在地,仿佛是在對自己被擢升的聖旨領旨謝恩。
驚喜來得太突然,他說不出一句囫囵的話,斷斷續續地抽噎着:“下官感激少卿知遇之恩,來日喜結連理,定當……”
吳必簡不想聽他這些廢話,隻知道自己完成了目的,扔下一句望陶太守好好準備,後日就啟程,便大踏步離開了。
“少爺,”出了殿門後,他的貼身随從随風叫住他,面色憂心忡忡:“這婚姻大事,需由老爺說了算,少爺你開口便提親,回去老爺若不同意,該怎麼辦呢?”
“那可是溫伯父的女兒,他能有什麼不同意的?他巴不得溫伯父的女兒就住在府裡,被他保護一輩子呢!”
“那少爺,如果你不喜歡溫大将軍的女兒呢?”
吳必簡倒是完全不在意:“喜歡就兩生歡喜,不喜歡就相敬如賓。即使我不喜歡她,也會因我們一家對溫伯父一家的虧欠,而尊重她愛護她。至于其他,你操心那麼多幹什麼?是牛乳蒸羊羔不好吃還是賽馬不好玩?”
“少爺…”随風小聲提醒:“可是你還答應讓陶太守升官…”
“哎停停停,”吳必簡打斷了他:“我隻問了他想不想升官,然後說結為親家,其他的我可什麼都沒說啊。你小子少來捏造污蔑我啊!”
“啊?”随風愣住了,但是轉念一想,好像确實如此?
“行啦!出什麼事我兜着!”吳必簡吹着口哨,大搖大擺走開了。
随風總覺得這事怪怪的,蘇家父子那對老狐狸,籌謀了這麼久,真能任由他們帶走陶安然嗎?
他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