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殿中,皇帝看着秦靖池的折子,卻是面色難看,良久不語。
“要田地,要美人,這是在學王翦!竟然學會了試探人?總算還知道過完年再讓人把折子遞上來,我真謝謝他讓我過了個好年!”語氣中說不出的諷刺。
郝明遠在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然後為秦靖池說話:“大将軍和陛下一起長大,對陛下最是了解了。奴才覺得大将軍的這個折子,與其說是試探,不如說是保證!”
“你不用為他說話,太子年齡大了,他這是擔心我猜忌他們甥舅呢!”說到太子,皇帝的面色一時之間有些晦暗不明。
“你去官妓裡,挑幾個五大三粗的給随軍送過去,還想要美女,哼,美不死他?”
郝明遠聽完皇帝的話,暗暗放下了一口氣,隻是人才走到殿門口,又聽到皇帝在後面喊話。
“算了,算了,還是挑好看的,越好看的越好,不然真的斷袖了,以後相處起來膈應人!”
郝明遠:……
随着郝明遠的離開,室内陷入了安靜,皇帝開始思考這幾天查到的事情。
當初範文烨在朝堂上說“是王浩讓他說的”,他就着人查了一下王浩。
于是,王浩身後的老三就被帶了出來。再想到之前,老四身邊的小太監說,老四在去找太子麻煩之前,老三和老四接觸過。
一個很明顯的事實被勾勒出來:老三想要動太子,或者說皇後想要動太子。
這次的事情,其中諸多安排,都有皇後的手筆在裡面。
也是,太子年齡大了,老三的年齡也大了,皇後坐不住了,開始為三皇子鋪路了。
他又想到,有幾次在皇後宮裡看到了王氏女,那個時候,估計王家就已經通過宮裡的王氏,搭上了皇後和三皇子這層關系。
孩子們都長大了!
“太子,老三,唉……”
***
若凝怎麼也想不到今日會在皇後的宮裡見到皇帝李瑾。
皇帝來的時候,皇後正在誇贊鳳星悅的容貌,說是六宮之中,真的是星悅與莊妃一出,我等粉黛無顔色啊。
衆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正笑着,就有宮人高喊:“皇上駕到!”
慌亂中,若凝跟着衆人起來迎駕。
金黃色的龍靴從若凝眼前一閃而過。
算這個時辰,應該是下朝之後,換了朝服吃完飯直接過來的。若凝的心髒“砰砰”亂跳着,似是要從口中跳出一般。
入宮已經好幾個月了,她還沒有見過他呢。李瑾,十二年了,真是久違了!
“好了,平身吧。”慵懶的聲音從上座傳來。
若凝起了身,眼睛不自覺地就掃向上方的人,此刻皇帝剛好轉身撩袍子入座。
此時的他頭簪玄黃金冠,劍眉入鬓,雙眸略顯淩厲。雙肘向外,雙手放在大腿上,如磐石一般端坐于上方,寬廣的藏藍色袍子,雖威嚴卻又灑脫。
整個人高高在上,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他比以前長高了一些,面上的線條更有棱角了,隻是面色似乎冷漠了很多。
皇帝坐下後,掃了在座的衆人一眼,接着便問道:“莊妃今日怎麼沒來?”
皇後微微一笑,說:“方才,莊妃身邊的女官莼淳前來告病,說是昨晚吹了涼風,早起有些頭疼。臣妾已經着太醫前去診治了。”
“嗯。讓醫正去看看!”
後面一句是皇帝對郝明遠說,後者俯首領命出去,然後很快回來了,似乎是吩咐了個小太監去傳話。
這邊皇帝又對皇後說:“皇後最近清減了,不要太過操勞。”
看着高座上,談笑風生的皇帝和言笑晏晏的皇後,若凝的指甲幾乎插進了自己的掌心。
一個衆星捧月,不怒自威,高高在上。
一個眉間一點紅,臉如滿月,談笑間,溫和地似活菩薩。
兩個人是那樣的……般配,那樣的和諧,那樣的溫暖,她隻覺得雙眼都被刺痛了。
看他掃過來的眼神,若凝迅速地轉移雙目,心中帶了一絲愠怒,也帶了一絲驚慌。
皇帝又依次詢問了其他幾個嫔妃,衆人一一答着。若凝心神俱亂,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隻是呆呆地看着某一處,雙眼無神。
若凝目光所及處剛好是鳳星悅,她臉上略帶些害羞,嘴角微翹,低着頭,正是一副新嫁娘的模樣。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如此,此時的場景讓她如吃了黃連般不是滋味。
其實這麼多年來,尤其是若凝剛剛重生的那幾年,無數次想過,沒了自己,他是否會很傷心?他會不會介懷自己的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