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夫人被暴怒的皇帝吓到了,她從未見過皇帝的臉色這麼難看,當即吓得跪了下去。
不止她,皇後和一衆嫔妃,宮人全部跪了下去,若凝當然也不例外。連皇帝身後的文王也被唬了一跳,看衆人都下跪了,隻好也跟着跪了下來。
衆人之中,有人身子輕輕顫抖起來,在寂靜無比的室内,很明顯。
若凝看了一眼,那是太後親封的選侍俞思瀾。
皇帝良久不說話,隻聞沉重的呼吸聲。
良久,他出聲:“段恒!”
殿外走進一侍衛,單膝跪下,口呼“陛下”。
“半個時辰之内,朕要知道來龍去脈!”
“是!”侍衛很快退去。
皇帝說了那句話之後就不再說話,也不叫起,整個琪英殿再次安靜下來。中間有侍衛來提蘇才人的貼身宮女,一陣悉悉索索之後,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不到半個時辰,段恒就來回話。
“啟禀陛下,蘇才人的佳馬櫻得自俞選侍,已在俞更衣住所知畫齋中找到佳馬櫻的種子。相關人員已經羁押。”
“俞選侍的佳馬櫻種子乃是從宮外偷運進來的,來自于國舅府俞府,宮内相關人員已經羁押。臣與尚宮局蘇尚宮對質過,俞選侍和蘇才人都沒有從尚宮局拿過此物。蘇尚宮此刻已在殿外侯旨。”
嫔妃之中,早已六神無主的俞選侍一下子撲倒在地,哭着喊:“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皇帝聽到國舅府後,就閉上了雙眼,再睜開眼,雙眼已無半絲情緒。
聽到俞選侍喊冤,隻是說了一句:“拉下去!”
有宮人上前将俞選侍拖了出去。
“文王!”
“臣弟在!”
“你帶禁軍将俞府抄了,不要讓任何人跑了或者死了,尤其是……那些府裡的老人!”最後幾個字,皇帝說的咬牙切齒。
“段恒,從現在開始,長樂宮,不準任何人進出!”
“鳳沁!”
後宮嫔妃中的鳳星悅,聽到皇帝說出來的人名,臉上神情微微一動,看向門口,果然,門口走進了一個她熟悉無比的身影。
皇帝掃了一眼地上的禦醫,面無表情地吩咐來人。
“将禦醫院禦醫羁押候審,把他們的家人九族全部給朕拿下。還有,”
皇帝一頓,再吐出的話仍然是寒氣森森:“将元和元年至三年之間,所有當值過的禦醫,全部拿來,家族羁押,一個都不準拉下!”
“是!”
三人領命而去。
一場腥風血雨迅速席卷了整個翰京城。
***
長樂宮和國舅府被圍的當晚,大長公主李萱,穿着一身家常,發髻簡單挽起,一臉焦急地站在宣明殿。
年逾三十歲的她,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她吃完晚膳,才從兒子的口中得知長樂宮被圍的事情,震驚之下,也不及換衣衫,就匆忙地趕到了皇宮。
她問:“陛下,當真要和母後生分至此嗎?”
皇帝聽到她的問話,先是沒有回答,隻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親姐姐,良久才出聲:“皇姐至此,就不先問一句母後做了什麼嗎?”
“能有什麼?不就是母後封的選侍,害了你的妃嫔嗎?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皇帝聽聞此言,卻突然開始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不斷地重複她最後一句話:“不過一個女人而已,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一直笑,一直笑,笑到眼淚都出來了,笑到李萱的臉色從難看到忐忑。
皇帝又是笑,又是哭的,過了好一會,才平複下來。
他問自己的姐姐:“……所以,在你們的眼裡,溶溶到底算什麼?”
聽到皇帝的話,李萱的臉色一變:她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嗎?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陛下,這和溶溶有什麼關系呢?是不是有什麼人在您面前說了什麼話?母後當年對溶溶那麼好……”
皇帝突然暴起,拿起手邊的擺飾花瓶,重重地掼在地上,同時大聲怒喝:“不許喊她的名字,你們不配!”
“砰”一聲,連同郝明遠在内的所有宮人都跪了一地。
李萱的臉色也白了白。
她已經好多年沒見到皇帝如此生氣了。
這些年,因着某些事,姐弟兩人漸行漸遠,而兒時的姐弟之情,根本經不起時間的打磨。
尤其是,随着大權獨攬,自己這個弟弟越來越有皇帝的派頭,也越來越像父皇,威嚴,不可親近。
明明他的脾氣越來越好,可是她卻覺得他越來越冷漠,越來越無情。
因為冷漠,沒有在乎的人和事,所以才不會動怒。
因為無情,所以才可以前一瞬對人笑,轉頭就賜死。
她相信母後也有同樣的感覺。
所以,這麼多年來,後宮獨尊的西宮太後,在給自己的兒子塞女人時,都要斟酌再三,看準時機。可是即使這樣,這幾年也僅僅隻封了一個選侍。
母後不敢輕易觸他的黴頭,自己這個姐姐對他的态度也悄然變化着。
姐弟的關系悄然變化着,再也不複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