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時微微喘息,調整呼吸的當口,他用手肘夾住刀刃,緩緩拭幹了刀刃上的血迹。
此刻的他再也不似京都中遊手好閑的纨绔貴公子,而仿佛是換了一個人,渾身浴血似是修羅地獄歸來一般。
而在他身旁的魏長陵則注意到了衛景時左臂微不可聞的顫抖,她聯想到先前那驚險的一幕,幾乎瞬間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形。
她先前拜托衛老國公給衛景時的那瓶藥,他根本沒吃!
而眼下根本就不是她想這些的時候。
她又轉頭環顧着幾乎将她們圍住的刺客,大腦瘋狂的轉動。
究竟是誰想在這個檔口置他們于死地。
隻有清楚幕後之人,才能找到談判的籌碼。
是誰!
究竟是誰!?
時間不會給魏長陵細細思索的功夫,她被清淼一路護送着逃出了村子,而此時此刻,一行人雖未有多少傷亡,但都顯露出疲态。
也是,先前快馬加鞭,如今剛歇下腳,又有此一幕,饒是鐵打的漢子都撐不住。
人太多,目标也太大。
魏長陵沒有猶豫。
“你們……”
“你們……”
隻是她與衛景時竟同時開了口。
又在一瞬同時閉上嘴,可現在絕非謙讓的好時候,魏長陵立刻又壓低聲音道:“人太多,目标太大,刺客隻會越來越多,我們不能一直這般聚在一起行進。”
“分三路,一路随我和衛景時,一路北上,繼續往北疆走,一路回荊北城找賀宴瑾,記住,要快,不要回頭。”
他們是魏長陵帶出來的心腹,上令下行,做得最好不過。
隻一個。
清淼。
“清淼,你随着去找賀宴瑾吧。”
“不!我要同殿下在一起。”清淼反駁。
魏長陵搖了搖頭,“你我身形相似,都是女人,在一個隊伍裡,目标太大,刺客隻要細心,一眼便能瞧得出哪隊真,哪隊假。你聽話,随着回荊北城,也是混淆視線,給我再多賺一絲生機。”
“再言,這裡距離荊北城最近,你見到賀宴瑾,他有法子帶人來救我。”
“别哭!明白嗎!”
清淼素來有些一根筋,是個認死理的傻丫頭。現而今,溫聲細語是無用的,疾言厲色反倒好些。
“好……明白。”清淼哽咽。
她離魏長陵最近,她也最清楚魏長陵的身體,那一日的劍傷未愈,剛剛的逃亡,現下殿下身上的血腥味已彌漫她的鼻腔。
但她明白,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走之前,清蕊還反複叮囑過自己要聽殿下的話。
她隻能一邊忍着心中酸痛,擦幹眼淚,狠狠地瞪向一旁的衛景時,全然不顧尊卑禮儀,惡狠狠道:“我警告你,若是殿下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活剮了你!”
衛景時本來注意力都集中在四周,猛然聽見這麼一句狠話,回頭望向魏長陵,黑夜裡隻能看到大緻的輪廓。他不怒反笑,聳了聳肩道:“行啊,随便你!”
清淼怒極。
另一旁的侍衛開始皺眉,“得趕緊,他們往這裡來了。”
清淼将胸口的話咽了回去,使勁握了握魏長陵的手,又狠狠瞪了衛景時一眼才轉身向着南面離開了。
*
“你知道的,即便兵分三路可以吸引走對方的人馬,但我們剩下的這些人也同樣變少了。”
“看這樣子,他們還有人手,如今算下來也無甚勝算。”
衛景時背靠着樹幹說道。
這已經是第二波酣戰過後了。
魏長陵不知道另外兩隊人馬如何,但他們确确實實已然力竭,跟着的人也死了兩個,算上他們兩個自己,也不過隻剩六人。
魏長陵沒說話。
她在算時間,離這裡最近的賀宴瑾若要趕來救人,最快也得一日半。
可她看着身邊的人,苦笑了一下。
他們還真不一定能撐得過去。
若有一線生機,那便是,她大抵知道了幕後之人為誰。
大皇兄,或者說是那位活在深宮之中的端雲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