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想吃的麼?”衛景時仿佛無事發生般詢問。
魏長陵搖了搖頭,無甚興緻道了句:“随便。”
片刻後,幾道酒樓的招牌菜便被端上了桌。
五菜一湯,剛剛好夠四個人的量。
魏長陵草草掃了一眼,俱是色香味俱全,但她确實無甚胃口,可看着一旁神情歡欣的清淼,到底不忍掃了他們的興緻。
而且北夏的探子無處不在,就算做做樣子,她也是要吃些才好的。
隻不過……
魏長陵剛夾了一筷子菜,還未入口,那沖鼻而來的油膩感便直擊肺腑,瞬間便讓她惡心不已。
電光石火之間,魏長陵便明白發生了什麼。
是啊,她有孕了。
或許是她有意的逃避,又或許是需要她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這件事情竟被她近乎遺忘。
如今事到眼前,她隻能忍住了這股異樣感,卻實在咽不下這口飯,隻能将碗筷放回原位。
衛景時瞧見,下意識問了句:“怎麼了?”
魏長陵此刻正煩躁難受,不耐回道:“沒怎麼。”
這話說出來的語氣并不怎麼好,就連古離和清淼也察覺到了,放下碗筷,有些不明所以的盯着衛景時,似是在問,你究竟又做了些什麼好事?
衛景時亦有些茫然。
魏長陵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有些頭疼的閉上眼,平靜了一下心緒才道:“無事,隻是今日路走得有些多了,無甚胃口,你們吃就好。”
古離聽完,看了看菜色又看了看魏長陵的臉色,似乎明白了什麼。
清淼張嘴想問,他便一筷子刀了一口肘子肉進她的碗裡道:“趕緊吃,吃完咱們快些回府,才是對你家殿下最好的。”
清淼不懂,可看着魏長陵的臉色卻還是照做,吃的還比先前快了許多。
而在一旁仍舊一頭霧水的衛景時,看着這幾個人的反應,靜默不語,似乎是在猜測着什麼。
總之,這頓飯沒有人吃得真正開懷。
吃完飯,衛景時難得體貼讓小厮叫了輛馬車。
可在等待的時候,卻發生了件讓人不甚愉悅的事情。
他們四人所處的位置是二樓内側,靠窗的地方,同時有屏風隔斷四周,尚且算是清靜。
隻是畢竟不是包間,外面人的言語,還是會零零碎碎傳到他們的耳中。
*
“聽聞魏國的長陵殿下已然入我北夏,若是有機緣,真想一睹其風姿。”
說這話的是一位年輕的男子。
“我與你不同,比起長陵殿下,我倒是更想看看那位驸馬爺。”
答話的是另一位聲音更稚氣些的女子。
“驸馬?看他做甚,聽聞他是長陵城裡出了名的纨绔,又有什麼好瞧的。”年輕男子疑惑。
“哪有,他也是衛家兒郎,聽家裡的姐妹說,多年前他也曾是世家女子風靡追求的人,而那時又有誰知長陵殿下名諱?”女子反駁道。
男子卻有些色變,北夏與大魏的關系也就是近些年來才有所緩和。在此之前,說是死敵也不為過,而衛家軍世代負責鎮守北疆,防的便是他們北夏人。
從前,衛家這門姓氏在北夏人眼裡跟禁忌無異,也就是這兩年才能堪堪提上兩嘴罷了。
但這麼被誇贊着提及,還是不妥。
但是女子顯然是被家裡嬌養的女兒,聽不得别人的指責,男子或深知這一點,也隻能繞話來說。
不過或許也是肺腑之言。
男子道:“我不清楚這些,但有一事,我卻是知道的,聽聞魏帝從前最為屬意的長陵驸馬并非衛家子。”
“那是誰?”女子好奇問道。
魏長陵聽着這些早已面無異色,就連清淼和古離聽着也無甚反應。
唯獨衛景時,握着水杯的手似是緊了緊。
而那說話的男子先是猶疑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确認四下并無人後,方才接着說道。
“是賀家子,賀宴瑾。”
“是他!?”那女子驚訝。
“你認識?”男子見女子如此吃驚,疑惑道。
女子搖了搖頭,“我哪裡認識,也隻是聽說而已,聽聞賀公子秉性溫和,芝蘭玉樹,亦是人中龍鳳,列國内亦有不少女子傾慕其風姿。”
說到這裡,女子不禁疑惑起來,“那這麼看來,賀公子倒也是良配,那為何後來又把長陵殿下許給衛家?”
男子:“那我哪裡知道,姻緣婚配,左不過父母之命、門當戶對,亦或者你情我願,如此而已。”
說到這裡,那女子自己又琢磨了一會兒,便自顧自地下了一番結論。
她說:“那約莫是這位殿下真的很喜歡這位衛驸馬,如此才有的這門親事。”
這女子話音一落,魏長陵一行四人紛紛呼吸一滞。
魏長陵尤甚,她的面色已經從先前的風輕雲淡,開始變得有些難看了。
隻是此情此景,她這當事人出面制止未免尴尬,隻能如芒刺背地坐着,隻盼那女子趕緊住嘴才好。
一旁清淼察覺到自家殿下的不适,剛欲起身阻止,卻被一旁的古離在底下一把按住。
力道之大,不禁讓她疑惑地側過頭去,卻見古離微乎其乎地搖了搖頭,又将視線沖着衛景時那側示意了一番,她這才順着看了過去,便見到神色有些異樣的衛景時。
清淼雖然不懂,但直覺告訴她,此刻或許她不該阻止的。
于是那二人的對話才可順利進行。
男子聽後不解道:“如何說?”
那女子似乎有些得意自己的結論,連帶着聲音也比剛開始大了些,于是餘下字字句句皆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
那女子講:“你看啊,論門當戶對,衛家與賀家,一門武将世家,一門文臣世家,皆底蘊深厚、家世不俗,可堪謂旗鼓相當,我說的對也不對?”
那男子點點頭,“好像沒什麼毛病,那然後呢?”
這回女子不答反問道:“至于父母之命,你覺得呢?”
男子聽後也順着女子的思路來走,“聽聞賀小侯爺自幼便被魏帝喚入宮中,做公主陪讀,這麼想來……”
女子将話接過,“這麼想來,一開始魏帝中意的想必确實就是賀家子。”
那男子點了點頭。
女子見狀,繼續乘勝追擊道:“你想想,在兩家背景旗鼓相當,而父母又更中意賀小侯爺的情況下,究竟是什麼才能使父母改變心意,讓她另嫁他人?”
不等男子說出答案,女子便雙手一拍,有些得意揚眉道:“自然是這女子早就心有所屬,她一早喜歡的便是這衛小公爺無疑了。”
“也該是非常喜歡,才會讓父母回轉心意。如此可見,那位長陵殿下對驸馬用情多深了。”
明明兩家結親,尤其是一國公主的婚姻,斷不會如這女子說的這般輕巧,可偏偏她一番推演下來,愣是讓男子無法辯駁。
真的是這般簡單嗎?
男子竟也低頭沉思了起來。
可還沒等他重新理清思緒,女子的興趣似乎已經轉向了别的地方。
央着男子求道:“段哥哥,今日好不容易出門,你再陪我去西市的街坊逛逛吧,求求你了。”
男子扛不住女子溫言軟語的央求,隻得草草又吃了幾口,便離去了。
随着那二人的離去,魏長陵這邊的氣氛卻愈發古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