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祯指了指手裡的手爐:“外頭那麼冷,朕頂風冒雪來含涼殿一趟,不能隻得個手爐吧?”
媛媛睇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嘴上卻說:“又不是妾讓陛下辛苦這一趟的。”
“皇後此言差矣。”傅祯靠在羅漢床上的軟枕上,續道,“此事分明與皇後脫不開幹系,千真萬确抵賴不得。朕當了和事的人,皇後總不能白白得這個好處。”
“罷罷,”媛媛不想再和他拌嘴,便道,“陛下肯賞臉在這用膳,妾不能怠慢。——傳膳。”
傅祯已經有大半月未來過含涼殿,這次與皇後一道用晚膳,竟有些不大習慣。
媛媛卻在這些日子裡努力習慣着他的不來。即使在這看到了他,即使她依然會有些欣喜。阿婆和嬸母說,讓她多盡一份心,多用一份情,她聽話。畢竟,他是天子,日理萬機,她既嫁給他,得周全他的心緒。況且她為皇後,也合該大度。
長安城有嚴格的宵禁制度。冬日晝短夜長,各坊門和宮門關閉的時辰會早些,然而今夜卻有所不同。
媛媛意識到了他在體恤鄭淑妃,便也等待着王順回來,她送他離開,再關宮門。
出乎意料,他除了在含涼殿用晚膳,今晚還要留下。
不同的是,這次他沒給媛媛等待的時間,甚至連幾句惹人臉紅的情話也沒說,而是熟練地拉下了她肩頭的寝衣。
媛媛卻再一次推拒了他。
又過了一個月,她再一次身子不适。尤其她今日走着去了冷香園,早就腰酸難忍,若非傅祯過來,她已經歇下了。
傅祯不曾在她身上留心,自然就沒關注這點,且他今日攜風帶雪而來,又臨時留宿含涼殿,尚寝局也來不及把皇後月信的消息報給他,何況他也不喜尚寝局規矩地事事回禀煩他,因而就有了他今日的失望。
媛媛靜靜地理好了衣裳。今晚,兩人又一次在榻上挺屍。
然而,過了一會,他忽然坐起來,驟然把她翻了個身,拖着她到了榻邊。
這一個月來,他在拾翠殿裡迅速成長,以緻做起這事來得心應手,這番操作又盡顯急不可耐,連帶着那普通的姿勢直接被他舍了,而是把媛媛按趴在了榻邊上,緊接着就要撩她衣裳。
媛媛從沒感受過他失了分寸的手勁,或許是身子不适帶來的疲憊過重,她竟被他三兩下扯得頭暈,雙膝也跪在了地上。
慌亂之中,她叫了一聲:“陛下。”
雖是夫妻,她到底是不欲讓他看到自己的難堪,既羞且怕,因而倉惶之中發出的聲音就有些發甕。
大概是方才她在鄭淑妃的事上有些咄咄逼人,今晚又沒滿足他,便讓他生了她欺瞞他的心思。于是,她清了清喉嚨,說:“妾沒有欺君,的确是妾身子不适。”
她誤會了他的意思。準确地說,她沒懂傅祯的意思。
看在傅祯眼裡,這是她不察聖意,不解風情,他就失了興緻,木着臉點了點頭。而她背對着他,沒有看見。
媛媛扶榻而起,再一次整理好了衣衫,打眼望去,他已經坐在了羅漢床上獨自提壺倒水喝。
暖閣裡熱氣十足,可那水是傳膳前就備下的,想必已經涼了。
她走上前去,用指腹摸了青瓷壺腹,果不其然,正要讓人去換,傅祯的手卻按住了瓷壺,又說:“不必。”
說畢,他又倒了一盞。
媛媛認真道:“天這樣冷,陛下喝……”
傅祯覺着她實在是無趣至極!不想聽她說話,僅是擡手止住了她。
媛媛隻得閉了嘴,坐在一旁,看他連喝了三盞冷水。之後,他依舊沒有再上榻,在羅漢床上坐了許久。
窗外寒風起,雪花打着旋地飛。雲舒上前确認殿門和窗均是緊閉的,又搓着手往裡去,隔着屏風,看見那二位在羅漢床上也不說話,一時不解。
這時媛媛開了口:“夜深了,陛下早些歇着吧。”
他不動,她就牽上了他的手。
榻上重新恢複了安靜,複有挺屍者二,盯帳頂者二。媛媛的心跳得飛快,傅祯卻後悔今晚留在了這裡。
翌日一早,雪又下了厚厚一層,待到宮人們又掃出了便宜行走的路來,傅練便捧着幾枝紅梅往含涼殿去了。
媛媛一見他懷裡的梅枝,當即便問:“是陛下讓送來的嗎?”
趕上雲舒端着茶進來,面上堆着笑,沖傅練道:“昨日陛下親口說的,讓人給殿下送紅梅,不想竟是讓六大王來送。”
傅祯晨起後先去紫宸殿見了朝臣,随後去弘德殿給太皇太後問安,再之後又去了拾翠殿。傅練本不知他去的是拾翠殿,是看見馮全風風火火回紫宸殿取了新供上來的蜜橘,說是陛下要賞給鄭淑妃,他這才了然。
至于陛下說過的給含涼殿送梅花,隻怕是忘了。
他看着嫂嫂帶着歡喜的眼神,怔愣一瞬後極力點頭,高高捧着昨日鄭淑妃還給他的梅枝,遞給媛媛:“嫂嫂快找個花瓶插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