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思緒萬千之時,司馬衷的聲音再次傳來:“你若是真為了阿宸好,就應該趁她正值年華送她出宮,你把她圈在身邊,反倒是害了她。”
雖然我知道司馬衷是換了個攻心方法說服我讓阿宸離開,但卻也不得不承認,他這話是對的。把阿宸圈在我的身邊,讓她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反倒是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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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我喜歡吃水果,所以阿宸都會在冰窖中備着許多水果,但此時西瓜還沒傳入中原,隻有葡萄、桃李這些。
一日,阿宸照例端來果盤,我随意一瞥,竟然發現果盤中出現了幾個眼熟的果子身影——荔枝!
雖說蜀地每年都會進貢荔枝,但大多都是加工過的荔枝,例如荔枝幹、荔枝煎,像這種純粹的鮮荔枝,我來這裡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
我擡眼看向阿宸,驚訝道:“怎麼會有鮮荔枝?”
阿宸說道:“是太子讓張泓送來的,說是官家賞賜給東宮的。”
“怎麼突然轉性了。”我嘀咕着,接着從果盤裡拿起一個荔枝,撥開外層有些發黑的皮,然後見到裡邊白花花的肉,不由得喜笑顔開。
我将那顆荔枝塞進嘴裡,瞬間荔枝酸甜的汁水盈滿在整個口腔,過去吃荔枝便如同吃這些桃杏蘋果一般簡單,倒不覺得稀罕。
如今山高路遠,方知不易,不由讓人心生感歎。我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真的是日幹意枝山百顆,不遲長作凝南嗯......”[1]
阿宸辨認着我的話,不确定道:“嶺南人?”
我說得這麼模模糊糊,也是難為阿宸竟然聽懂了最後幾個字。
我将酸酸甜甜的荔枝咽下,然後順着說了下去:“是啊,若是有下輩子,希望能出生在嶺南,這樣便日日可吃這果子了。”
我又剝了一顆荔枝,忽然聽到下人通傳說謝玖來了。
這倒是稀客。平日裡,謝玖除了必要的問安外,都不曾來過我的院裡。
東宮這些女人裡,謝玖在司馬衷身邊跟地最久的,而司馬衷也是最經常叫她侍寝,所以她自然也比其他美人要高傲。别的美人見到我都畢恭畢敬的,唯有她,雖然嘴上請着安,但面上卻有些不服。
不過我也懶得理她,隻要她不在我面前擺譜,我倒是樂見其成。隻不過奇怪的是,謝玖侍寝這麼多次,為什麼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我正想着,謝玖已經入了屋裡。
進屋後,她的視線隻在我臉上匆匆掃過,緊接着便定在果盤上,我以為她是眼饞了這水果,于是便對她說道:“今日這水果新鮮,妹妹也來吃點?”
我讓阿宸把果盤拿到她的跟前,謝玖臉色發白,嘴上雖然說着謝謝娘娘,但那果盤是一點沒吃。
謝玖沒待一會兒就走了,這來得快去的更快,我都搞不懂她究竟是想搞什麼。
我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宸問道:“她是要做什麼?”
聰明如阿宸也隻是搖搖頭表示不知。
不過這個疑惑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很快答案便自己找上門了。
下午時候元兒來了,元兒剛進東宮的時候還是個孩子,如今卻是出落大方,人也成熟了不少,雖然不會像過去那般調皮,但貪吃這點還是如從前一樣。
我叫阿宸多拿些荔枝出來,誰曾想元兒看到這小山隆起的荔枝立刻嘻嘻地笑起來,還問我知不知道那事。
我又豈會知道她在笑什麼,元兒聞言立刻拉着我的手說要講給我聽。
說是前幾日司馬衷叫來謝玖侍寝,倆人原本如往常一般,相處地挺好的,但忽然屋裡傳來一陣類似于“你算個什麼東西”斥責聲,緊接着便見司馬衷衣衫整齊地走出謝玖的房間。
而後服侍的婢女連忙進了屋,卻見謝玖一個人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
後來有人傳出,說司馬衷之所以發怒是因為謝玖找他讨要皇帝賞賜下來的荔枝,而司馬衷那話的意思是謝玖身份低賤不配吃荔枝。
我心道,怪不得謝玖今日在她這裡看到這荔枝後會受到這麼大的刺激。
元兒繼續說道:“娘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荔枝難得,鮮荔枝更甚。今年蜀地為了進貢這麼些鮮荔枝不知跑壞了多少匹馬,這送到皇宮的鮮荔枝,去除官家的和要給獻給太廟的,其餘的官家可都賞給了殿下,這也是謝美人找殿下讨要的原因,但誰曾想殿下誰都不給,單給了娘娘,這難道不是寵愛娘娘嘛。”
我倒是沒想到這荔枝背後還有這麼多事情,這謝玖失落的原因雖然是知道了,但又多了個新問題——司馬衷為什麼要把荔枝全給她?
想到這荔枝還有部分獻給了太廟,想到太廟裡的祖宗們,大夏天的我不由汗毛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