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素瑤樂呵回茶房時,小鐵棍幾乎喝完一壺茶,問她:“這麼開心,皇上又賞你東西了?”
她把康熙要帶她去南苑的事說了,省得回去再對惠嫔彙報一遍。
小鐵棍調侃道:“看把你嘚瑟的,我瞧你離封妃不遠了。”
衛素瑤哼了一聲,“我才不要,還不如升一升宮女等級呢。”
小鐵棍笑她不識好歹,“你現在這樣吃得開,升宮女品階也無用,但是當主子就不同了,能有自己的屋子和下人,若得寵,出門還有人擡你出去,不用走路,喏,就像那樣。”
小鐵棍指着前方,夾道上一輛輿車跟着幾人迤逦而來,待他們走近了,能瞧見上面坐的麗人面如銀盤,眼波流轉,嬌憨喜氣。
小鐵棍拉衛素瑤靠立牆邊,“請宜主兒安。”
這竟然是宜嫔。衛素瑤心中咯噔一下,也跟着行禮。
宜嫔擺手,“停下。”擡辇車的太監便慢慢停了,宜嫔居高臨下望了小鐵棍和衛素瑤一眼,目光延伸向前,“小鐵棍,你們是從乾清宮出來呢?”
小鐵棍回是。
宜嫔道:“這個時辰,皇上下朝了吧?”
“下了。”
“可在議事?”
小鐵棍也不清楚,給衛素瑤使眼色,衛素瑤答說:“回宜主兒,在議事。”
“哦?”宜嫔垂眸掃她一眼,臉上綻了笑,多出兩個梨渦,“本宮以前沒見過你。”
小鐵棍道:“宜主兒,她是新來的素瑤,前頭救駕有功,皇上賞咱們宮裡不少東西,剛才奴才同她去謝恩呢。”
宜嫔仰臉咯咯笑了幾聲,指着衛素瑤道:“原來就是你啊,嗯,天下的事就是這麼稀奇,明明是你救了皇上,這會倒要你去謝恩。”
衛素瑤心說可不是嘛。
宜嫔眸光忽然一凝,對衛素瑤勾一勾手指,“你擡起臉來。”
然後她仔仔細細地看了會衛素瑤,朝身邊宮女招手,“紅英,這丫頭跟我可有點像?”
輿車另側走出來個宮女,火柴人一樣瘦小,旗裝穿在身上像罩了件大鬥篷,她見了衛素瑤,又扭頭看宜嫔,點頭吃吃笑,“還别說,真有幾分相似,不過主兒你有梨渦,奴才分得清,皇上一定也分得清哩。”
宜嫔往紅英背上就是一拍,嗔道:“在外頭也尋你主子開心,我還要不要面子!”
紅英一點也不相讓,“主兒先尋自個兒開心,面子早被自個兒丢光了!如何還怪起奴才來!”
宜嫔的小拳頭隻是往她背上猛錘,紅英寬大衣袍一蕩一蕩的,嘴上“哎喲哎喲”叫着,臉上甘之如饴笑着。
衛素瑤原來心裡略慌,下人跟主子長得像不是什麼好事,這會看這主仆二人笑鬧戲語,想來她們都隻覺得是件趣事,便放了心。
宜嫔玩笑罷,咳一咳正色,對衛素瑤道:“幾時叫惠嫔帶你出來轉轉?我叫大夥兒都評評理,惠嫔這厮可越發了不得啦,找了個小宜嫔來使喚!”
衛素瑤和小鐵棍聽到“小宜嫔”三字都是一凜,面面相觑,然而宜嫔梨渦更深,咯咯笑得歡快,一行人就在爽朗笑聲中遠去了。
等他們走遠,衛素瑤問小鐵棍:“宜嫔最後那句話是啥意思,是在怪惠嫔娘娘嗎?”
小鐵棍琢磨說:“宜主兒應該不是那意思,她等閑不為難人的。”
衛素瑤道:“她叫惠嫔娘娘帶我出去,惠嫔會答應嗎?”
小鐵棍摸着腦袋道:“這可說不好。”
衛素瑤道:“我想去。”
小鐵棍轉過臉看她,不知她何意。
衛素瑤道:“我如今立了功,可不得叫人都記一記長什麼樣,路上遇見了能對我恭敬些。”
小鐵棍笑她。
衛素瑤心想,惠嫔總是邀寵邀寵,和她理念十分不對付,又叫人看着她,等同軟禁。
她想擺脫惠嫔,原來打算通過讨好康熙達到這目的,結果現在倒欠康熙一筆巨債,什麼要求也不敢提了。
可如果能和别的娘娘結交上,也許一樣能調去别處做事,總有利于擺脫惠嫔。
-
回到延禧宮,秋興問她,枕頭底下那本書是什麼。
衛素瑤詫異,“你怎麼知道我枕頭下面有書?”
秋興道:“你睡在上面,照顧你時很容易發現,皇上也看到了。”
衛素瑤一吓。
秋興見她面色不善,擔憂道:“是什麼書?要不要緊?”
衛素瑤心裡七上八下,叫康熙看到了自己的詩被完整地抄錄下來,還标注時間和背景,研究了個透徹,實在是顯得圖謀不軌,邀寵之意不要太明顯。
可是他今日卻隻字未提,害,老兄心裡頭總喜歡埋着事。
秋興安慰道:“你别怕,皇上那日沒說什麼,隻問我你看過沒,我說你沒有看,用來墊枕頭的。”
衛素瑤大笑道:“你說我拿來墊枕頭?哈哈,這可太妙了!”
秋興聽她這樣說,料想書中有敏感字句,不免心有餘悸,勸道:“還是趕緊處理掉吧,若被有心人利用,倒是麻煩。”
衛素瑤一想也是,要是被惠嫔看到,告訴康熙她暗戀他,可不就麻煩死嗎?
她鄭重點點頭,向秋興道了謝,立即就用布包裹了詩冊。
秋興于是更覺那書不一般,建議道:“燒了一幹二淨。”
衛素瑤心想,燒不得,這詩冊好歹是沫蘭一筆一劃抄的,燒了多可惜,倘若沫蘭以後問她要回,她說燒了,不是太對不起她了嗎?
因此她包裹好之後,塞在櫃子裡衣服的最底下。
-
過幾日,惠嫔大清早就來找衛素瑤,叫秋興把她從床上搖醒。
衛素瑤睡眼惺忪,十分怨念,真想一腳踹惠嫔。惠嫔相反,滿面春風,妝容細膩,還穿上皇上賞的雲錦緞子做的新衣,淡雪青底繡球花紋,清新秀雅。
惠嫔說:“總把你藏着掖着,終于是時候帶你出去顯擺了。”
“娘娘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