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金烏沉入地面。
入夜後的碎虛秘境顯得更加寂寥,天邊雷雲不斷閃爍,隐隐雷光照亮了一方湖面。
姚念芸背靠樹幹坐下,累極了的淩芊芊此刻把頭枕在她膝骨上,眼下已然累出了一片青烏。
這次進入碎虛秘境帶的醫修弟子本就不多,加上又受傷了好幾個。
可在跟金骨鯉搏鬥時受傷的六門弟子也不少,活自然就全落在匆匆趕來,毫發無傷的淩芊芊身上。
湖中央不時有白骨上湧,可大家都歇了那份去撈上來當鍛造法器原料的心思。
原因無它,要是再冒出來一隻金骨鯉,那可就不是他們現在能對付的了。
輪到她值崗的時候到了,姚念芸朝遠處值崗的弟子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去休息。
見那弟子乖乖去休息後,她便拔起身旁的一株桃金娘。
邊察看着周圍環境的安全,邊按照兒時記憶中阿嫲給她編花環的模樣,順手織了起來。
不多時,一條花環便出現在她手中。
淡粉色的小花無香無味,橢圓葉片穿插其中。
雷光停歇,銀月重新出現,驅散了翻湧的雷雲。
腿上傳來綿長平靜的呼吸聲,見四下無異,姚念芸悄悄往淩芊芊頭下塞了一團棉花,往湖邊跑去。
湖面搖着細碎的銀光,她借月光端詳着手中的花環,用湖水洗去上面的浮塵。
卻是怎麼看都覺得有些不滿意。
鮮花太少,草葉又太多,沒有趁手的草藤,隻能編成了手镯大小。
沒有阿嫲的好看。
想她了。
父母去世得早,雖然他們以獨特的方式陪伴了她的成長路途。
可想來感覺還是缺了些真實感,從小到大都是阿嫲将她撫養大的。
“唉……”姚念芸歎了一口氣。
隻可惜阿嫲在她實習前的那段時間去世了,她連一點養育之恩都沒能報答。
姚念芸想得出神,完全沒有留意身後突然響起的腳步聲。
“師妹在做什麼?”
腿腳一軟,姚念芸險些往前撲去,腰間卻是不知被什麼東西纏住,徑直被提着往後拽。
等她暈乎乎坐在草地上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腰上纏着一根靈力化成的長鞭。
因着白天下雨的緣故,此刻岸邊水汽彌漫,染濕了來人的衣擺。
姚念芸順着衣擺往上看去,便看到了溫無越收回長鞭,正一臉無奈地看着她:“師妹,這墜星湖水深,若是想要玩水的話,也不該挑此處。”
她不是想玩水。
姚念芸小心地看了一眼護在懷中的花環。
粉色花瓣嬌嫩如初,有些許水珠點綴其中。
靈力湮滅時形成的點點金光被收集在水珠内,映出細碎金點。
沒被壓壞,好險好險。
姚念芸站起來拍了拍粘在衣裙上的草屑。
她方才被吓了一跳,此刻也沒什麼好氣地回話:“我才沒有玩水呢。”
溫無越失笑:“是是是,師妹沒有玩水。”
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姚念芸獻寶般朝他舉起手中的花環:“師兄,好看嗎?”
溫無越應聲朝她手上看去。
捧在手中的東西似簪花,但又不太像。
簪花隻是在發間淺淺簪幾朵,此物倒是像柳條編成的柳環,插上了幾朵野花作裝飾。
平心而論,這種東西一般隻有凡間那些未出嫁的女子喜歡。
也不知他的這個師妹為何,好像格外喜歡這些俗物。
當然,作為溫柔體貼的師兄,溫無越還是抱有諒解之心的,他點了點頭:“好看。”
夜露濃重,有穿林風吹過,宗門服淺淺的一層布料完全遮不住這突來的冷意。
衣袖垂落至手肘處,裸露在外的小臂受涼。
一股癢意忽然從喉嚨裡湧出,她口鼻癢癢的,但又怕驚擾了大家的休息,隻好将那聲“阿嚏——”忍在喉間。
姚念芸摸了摸發癢的鼻子,護着編好的花環往前走了幾步。
離得太近,都能看到她烏發間發梳的紋路。
溫無越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卻又被姚念芸抓着手臂扯了回來。
還帶着一句類似于哄小孩的軟話:“大師兄聽話,莫要亂動。”
少女身上清淺香氣随着她的動作若隐若現,來自對方指腹的溫熱不斷從接觸面傳來,驅散了那一處的寒涼。
溫無越不語,隻是低頭看着她,任由擺布。
姚念芸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并未看到他眸中暗潮,隻一門心思思考他身上有哪處地方可以戴上她的花環。
視線在觸及到他系在腰間無塵時,姚念芸眼前一亮。
暗中比劃了一下花環内圈與劍柄的大小後,她小心翼翼地扯着裡圈的草藤。
将花環别在劍柄處,又往裡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