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完科斯特心中已有答案,任由魔力繼續流動,順手将法杖拍在桌面上,有些不耐煩道:“不用講那些廢話了,開始吧。”
薩維瑟眼中閃過一絲異樣,法杖對魔法使極其重要,輕易不會脫手,他垂眸看了一眼法杖,道:“那我先來?”
舉起盛滿酒液的木質酒杯,“咕噜咕噜”,不過幾秒,一滴不剩。
薩維瑟喝酒時仿佛撕去了見面以來披着的那層紳士的外衣,喝完後又裝模作樣、故作優雅地擦嘴。
見對方喝完科斯特才舉起酒杯,同樣一飲而盡,除液體灼燒喉嚨外,喝完并無異樣,反而有些清醒,甚至還想再來一杯。
雙方都喝下酒,宣告契約成立,自動産生包圍圈圍住一方之地。
“第一個問題,先随便聊聊吧,總是以魔法使相稱不太禮貌,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對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極其容易回答且無聊的問題。
無聊到令人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浪費機會。
然而,對科斯特不是。
全大陸都知道當代魔王科斯特·赫奧不挑事不引戰,堪稱曆代魔王中最最最低調的一位魔王,但這并不代表着他真的會默默無聞。
相反,他比引發戰争最多的某代魔王還要令人印象深刻,更準确的形容——畏懼。
魔界曾有小道消息放出,稱魔王勤政愛民,體恤百姓,統治年限過後,許多魔族表示希望這位魔王千秋萬代,誰若為了争奪王位、刺殺魔王,上位勢必引發叛亂。
信奉各信仰的各種族聽到這句話時,不約而同都會先喊上一句“我的xx神啊”。
開玩笑呢?“愛民”、“體恤”與惡魔有關聯?
可隻要不是極端仇恨主義者、稍微有腦子的人冷靜下來轉念一想,不僅細思極恐,粗思也極恐。
能讓一盤散沙的魔族都統一口徑稱贊的這位魔王極有可能是一位城府深沉、善于籠絡人心的人物。
未知最令人恐懼,他的避世不出、行事低調、年少便被荊棘王冠選中等等事件反而加深了各族的猜忌。
科斯特不清楚外界的評價,但也沒傻到真的說出本名,第一反應就是撒謊,而産生這念頭的瞬間,一股強烈的精神力量襲擊大腦,疼痛不已,護身符都沒能減弱那契約的力量,他無法撒謊了。
科斯特幾乎要咬碎後槽牙,道:“路塞爾。”
教名也是名字,契約驗證通過,說完後疼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本想以後找機會放下羞恥告訴維希假名,讓他不要再喚教名了,這下可好,自己把路堵死。
退一萬步講,獨維希一人喚教名便也忍了,一想到薩維瑟也喚,一陣惡寒竄過脊背,瞬間遍及四肢百骸,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維希注意力完全放在科斯特身上,焦急道:“你怎麼了?”
他緩過神來,搖頭示意無事,此刻深淵惡魔被強烈波動的情緒激醒,躍躍欲試。
正思考該如何掰回這一局時,薩維瑟也在觀察着他。
他怎麼也沒料到,隻是問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便引得氣氛如此緊張焦灼,拿着那把破劍的小子差點想動手了。
薩維瑟心中冷笑:年輕人,還是缺乏經驗,沖動重情,才剛認識幾天的夥伴就這麼看重,把弱點展露敵人面前,身上處處是破綻。
科斯特顧全大局,壓下惡心問道:“你怎麼把制作的有毒麥酒賣到那麼好?”
問題越明确越好回答,偏偏就要模糊其詞、泛指所有,叫人不得不多說。
契約成立不允許撒謊,薩維瑟或詳或略,必須把制作過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當然也可以像他那樣玩弄語言技巧。
所以他也在賭,賭那契約的效果是否強到不允許回答有一點錯漏。
薩維瑟神色沒有太大變化,娓娓道來。
“麥酒是拉姆亞城的傳統美酒,每家每戶都能釀造,即便酒館售賣的麥酒口味更佳,但需求量到底不是很大,我父親偏要以麥酒起家,勞苦一生攢下這份家業。”
“雖然我按他留下的配方繼續釀造,可總是缺點什麼,酒廠前期并不賺錢,後來女兒生病實在缺錢,經熟人介紹偶得一計,可以在屍體上種植小麥,我早先殺死牲畜,在動物屍體上面種植,直到後來,我撿到一個醉死的矮人。”
薩維瑟頓了下繼續說道:“一具好的屍體能養一畝地好幾年,釀出的麥酒醇香而且具有成瘾性,買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毒素過量承受不住而死的那種屍體更加有效,酒自然賣得好。”
這方法與魔族分支中暗黑德魯伊殺死魔獸,利用其血澆灌果樹有異曲同工之妙。
薩維瑟面不改色一連串講完,不在乎身份被識破,不在乎别人知道犯罪過程,底線無限後退,而底牌從未亮出。
所以,聽完本該有底氣的科斯特此刻心中卻更加沒底。
魔力已經蔓延到牆根,逐漸爬上高處。他為了探查瓶中物品,控制魔力的同時也消耗了大量魔力,渾身冰涼,胸口卻燙到近乎灼燒,護身符加速運轉也攔不住惡魔氣息流出些許。
不過當場之中,一個是連魔力都察覺不到的冒牌邪靈法師,一個是劍士,誰都感受不到。
下一輪開始,薩維瑟表情玩味,意有所指地問道:“你的故鄉是哪裡呢?”
然而科斯特遲遲沒有回答,當初那件事情他雖然銘記于心,可威爾遜本人模樣早已模糊不清,看到薩維瑟笑容時,兩張面孔刹那間交融在一起,當場幻視威爾遜。
“嗯?路……”
薩維瑟本欲催促,但“路”字剛說出口,像觸發了機關,科斯特抓起法杖,毫無征兆地發動了攻擊。
刺眼光束瞬發射出,一隻手臂掉落在地。